罗昊看着妻子道:“你二嫂说的对,是该想想了。”说完,夹了块鸡肉放在妻子的碗里。
罗昕把碗捧起来吃了口饭,看到二哥二嫂那琴瑟和鸣的样子,心里却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诧异,二哥那人很怪异的,说好相处他也好相处,说不好相处他也不好相处,没想到对二嫂倒是很上心。他一个人的日子已经过得很久了,或许该找个合心意的妻子,可是长辈没发话,他也不好提。
“四叔,怎么不吃菜?可是不合口味?”曲清幽这才留意到罗昕很少夹菜。
“不是。”罗昕赶紧回答,“饭菜很好。”一顿饭,他都吃得有些拘谨。
曲清幽看了看,这个一直被人忽视着的四叔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少年,能养成这种性子也真不容易,毕竟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一个人或憎恨社会或显得懦弱,一如她的庶妹曲清然对她莫名的憎恨,也一如罗梓杉般小心翼翼的生存。
吃过饭后,罗昊与罗昕坐在炕上说了些事,然后罗昕方才起身出去。曲清幽拿着伤药从卧室出来,伸手脱下丈夫的上衣,道:“四叔回去了?”
“回去了。”罗昊不甚在意地道。
“我记得了缘师太说过他都十九岁了,老祖母可有心思为他置一房妻室?”曲清幽边上药边道。
罗昊沉思了一下道:“按理来说确实是应该要议了,但是大哥的丧事还在办,现在老祖母可能没这个心情提这些个事,过段日子,等大家都恢复过来再提吧。”
“你说的也是道理。”曲清幽也知道这节骨眼是提不了什么婚事的。
罗昊拿过新衣报换上,吩咐她早些睡,又出去回到灵堂。曲清幽倚在门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叹息一声,方才转回去准备休息,明天还有数不清的事务要处理。
自罗显死后,这院子里就很安静,之前的丫鬟全都被置换了,现在都是一些生面孔在走动,李姨娘带着大姐儿吃过饭后返回卧室,经过关押着金巧惠的屋子,她停下脚步,看着里头的灯光,一股愤怒的情绪漫延心间,眼中的光芒一闪,把大姐儿交给丫鬟带回去照顾,自己转身就走。
金巧惠刚端起碗来准备吃饭,突然门打开了,李姨娘把手中的银子塞到李平家的手里,道:“我只是与大奶奶说说话,烦请李嬷嬷给个方便。”
李平家的拿着手中的银子道:“李姨娘可要悠着点,虽然现在这恶妇被老夫人关押着,但是她毕竟还是怀了大爷的遗腹子。”
“我知道分寸。”
金巧惠看着李姨娘喝道:“你来干什么?出去。”
“大奶奶,呸,我还叫你什么大奶奶,凭你也配?”李姨娘伸手把金巧惠手中的碗打落到地上,顿时碗就碎了,饭菜撒了一地。“大爷饮恨黄泉,你倒好,还有心情吃饭。”
“李姨娘,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居然敢做反?”金巧惠站起来狠声地道。
“金巧惠,你这个狠心的妇人,大爷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,你要害得他年纪轻轻地就走了?你说啊?”李姨娘说一句就推金巧惠一下,她虽然是妾室,可是大爷待她很好,在她的眼中曾经是多么羡慕金巧惠,这个女人嫁给大爷真是好命,世上还有像大爷这么温和的男子吗?可谁知偏偏是这女人亲手把大爷的命断送了。
金巧惠一听她提起罗显就脸色一白,她居然不敢看向李姨娘那含泪控诉的眼睛,想起数载夫妻的情缘,心里就是一悲,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丈夫早早丧命的?“是他逼我的,他逼的。”她大声地为自己辩驳着。
“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悔恨。”李姨娘没想到金巧惠居然连后悔都没有,这样的女人真的不配活在世上,举起手来狠狠地掴了金巧惠一巴掌。
金巧惠捂着被掴疼了的脸,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姨娘,“你疯了?我是正室你是妾,居然敢以下犯上?”
李姨娘冷道:“这一巴掌是为大爷掴的,他处处为你着想,你却害他折寿。”
金巧惠举起手来想还给李姨娘,谁知李姨娘的速度比她快,又一巴掌掴下去,“这一巴掌是为我家大姐儿的,大姐儿才多大啊,你就让她失去了父亲。”
金巧惠嘴里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,这李姨娘太可恶了?“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怀着大爷的遗腹子?”
李姨娘的眼眸一沉,就又是狠狠地第三巴掌打下去,“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的,我以前虽然认为你为人假得很,但仍敬你是大爷的正室,对你多有礼遇,现在才知道自己有眼无珠,若早把你的恶形恶状公布出来,兴许大爷还活着。”说完,她又痛哭起来。“别拿大爷的遗腹子来说事,这几巴掌要不了他的命,再说老夫人已经放话出来了,若这孩子提前没了,你也就可以滚出国公府了,到时候我看看世人如何看待你这恶妇?”
金巧惠捂着脸,抬眼狠瞪着李姨娘,“你别得意太早,我腹中的胎儿若是男孩,将来我还有翻身的机会,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今天你羞辱我的通通都还给你。”
李姨娘也不甘示弱地道:“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,你可知二奶奶也有孕了,二奶奶一定会先一步为定国公府诞下嫡长孙的。”
曲清幽真的怀孕了?金巧惠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姨娘,她不像说假话,看来她还是没看错,曲清幽是真的怀孩子了。可恶,怎么还让她先她一步呢?
李姨娘看着金巧惠那双眼睛里闪着嫉妒和恶毒的光芒,“你别想再害二奶奶滑胎,现在你那好嬷嬷奶妈子已经死了,并且死无葬身之地。你可知她家人知道她是被国公府打死的,并且罪大恶极,连为她收尸也没有。现在老夫人把你关在这里,你插翅也飞不出去,还有谁会帮你这恶妇害人。”说完,转身就离开,这恶妇看多一眼都嫌恶心。
金巧惠看着李姨娘耀舞扬威地推门出去,把嘴里的血水吐出来,手中拳头紧握,她一定会回报给这个李姨娘的,太可恨了。不过想到曲清幽也怀了孩子,她又气忿地伸手就把饭菜扫落地面。
李平家的听到里头的声响,进来一看一地的狼狈,不高兴地道:“大奶奶,你是不是肚子很饱不想吃?提前说一声,我让人不用给你备饭菜。”
金巧惠却道:“这饭菜我吃不惯,换其他的,你们可不能饿了我肚子里的孩子,要不然婆母是不会放过你们的。”
李平家的让人来收拾了一下地面,冷笑道:“国公夫人中风了,现在还躺在床上。老夫人已经说了,你的事现在归我与来福家的照料,既然大奶奶不爱吃,那就不要吃好了。”
金巧惠看着这群嚣张的下人,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程度,小丫头也好,姨娘也好,婆子也好,一个接一个都骑在她的头上,她忍不住地伸手想扇这个不知道规矩的老婆子一掌。
李平家的接住她的手,“大奶奶,此一时彼一时也,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奶奶?现在国公府能赏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,若换成是别家早就把你扫地出门,不,是扭送到公堂给大爷填命去。”说完,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。
金巧惠一时站不稳,跌坐到炕上,突然抱起肚子哼叫起来,“我的肚子,肚子……”
李平家的只是吩咐丫鬟去煎一碗安胎药来,然后连看也没看金巧惠,临出门前才道:“大奶奶,别装了,我都是过来人,知道你那一坐是伤不到胎气的。”
金巧惠看到没人注意到她,遂坐起来恶狠狠地看着那些下人一一离去,手中的拳头紧握,她会翻身的,一定会的。
三日出殡,定国公府的大街上非常安静,两边都是权贵之家前来路祭的棚子,并没有百姓在此喧哗,随着帝王派来的太监祭拜过后,罗显的棺材从中门抬了出来,灵牌由罗昊捧着,大姐儿披麻带孝地跟在旁边,两道肃穆,默默地送着这个年轻世子的离去。
春风吹过,白幔飞舞,众人不自禁的拉紧了身上的春衣。
穆老夫人拄着拐仗站在那高处看着孙儿的送葬队伍从国公府出发,浩浩荡荡的,一生经历过多少人生的跌宕起伏,本以为不会再有掉泪的时候,现在才知道无论多老,也禁不起这样的场面。
曲清幽拿着帕子给老夫人抹了抹泪,然后扶着她坐到石凳上,这次罗显出殡,穆老夫人没有让她去,说她是孕妇不宜到坟场,那会冲撞了胎儿。“老祖母,别难过了,要不然大伯也走得不心安。”
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:“孙儿媳妇,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仍活着,可是我那孙儿却这样年轻就去了,老祖母这心啊总觉得不是滋味。”
曲清幽劝道:“老祖母何必这样说?大伯去了,不是还有公爹及各位叔父、夫君以及未出世的曾孙陪着吗?您就安安心,往后日子会好起来的。”
穆老夫人看着这孙媳妇,握紧手中的拐仗突然道:“昊哥儿那会儿来跟我说,他看上了曲府的嫡姑娘,我那时还纳闷,这孙子也从未听他说过会喜欢谁,就连他娘要他娶婉姐儿,他也一再推让,那时我就好奇了,这曲家的嫡姑娘有什么好?现在也不怕说给你听,那时候我曾派人去私自调查你的事情,看看是否配得上我的孙子?谁知你那姨母却上门来,跟我说了你好些个事,就连当时传得很厉害的退婚之事的来龙去脉也详细地告诉我,当时我就对你好奇了。后来宫中初见,我才真正决定下来要为昊哥儿求娶你。如今看来,果然没娶错人。”这几天看她治丧,看她接人待物,这个国公府的未来也不太让她担心了。只恨她老眼昏花了才给大孙子选了那么一个恶妇,现在害得大孙子早走几年,这几天一想到这些,她心里的悔恨都不知道要对谁言。
曲清幽这才知道当初成婚时,穆老夫人会中意她的原因,“孙儿媳妇能得老祖母厚爱是孙儿媳妇的福份。”
穆老夫人拄着拐仗站起,准备步下台阶,又看着曲清幽道:“你倒是个惜福的人,知足是好啊。可是丫头,你也要知道百年国公府走到今天不容易,往后的路就更不容易。桐儿的婚事还有几个月就到了,你婆母一时半会也康复不了,你还是暂时代她理家吧,这回老祖母会帮你的。”
曲清幽扶着穆老夫人下台阶,道:“孙儿媳妇知道,只是小姑嫁给四皇子,我总觉得她委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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