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家治国平天下,啼笑皆非复咨嗟。
运筹帷幄安若定,七七重逢乱如麻。
人生代代无穷已,恩怨年年难有涯。
塞翁失马非祸福,过眼云烟梦浮华。
“臣,豫州太守邵俊林参见钦差大人。”华服男子在明黄色的圣旨前跪下,他面前面无表情的“钦差”木然地点了点头,说了声“平身”。在场的人具是一呆,田谦脸上一抽,心说这声“平身”可是僭越了不少。
邵俊林倒是没有顾及到这点,轻轻松松站起身来,请“钦差大人”落座。“钦差大人,这两位是——”他满面微笑着询问着钦差旁边立着的两个人的身份。
“唔,这个是我的随从田谦,那个是我的文书尤晋。”一身绿色官服的“钦差”木木说着,挑着眉毛上上下下打量着邵俊林,心里咕哝着好像见过此人。
“晚生尤晋见过太守大人。”一袭白衣,面容俊雅的文书向邵俊林作揖行礼,风度翩翩,“上次在酒馆里有幸和大人有过一面之缘,大人英武不凡,果然是国家栋梁之才。可惜不才当时正在听钦差大人分析水情,没能与您搭话,不然与大人还能早早结识。”
田谦也勉强向着邵俊林抱拳拱了拱手,当是自己尽了礼数,就不再言语了。
“钦差”恍然忆起何时见过此人,不由得气定神闲起来,朗声笑道:“是矣是矣,看来本官与邵大人还是颇为有缘的,这以前就见过一次了。”
邵俊林深深看了文书一眼,向“钦差”行礼道:“大人能够记得下官容颜,下官不胜荣幸。大人亲来治水,今夜在府中备了些许清粥小菜,还望大人能来,也算是为大人接风洗尘了。”
“不忙,不忙。”钦差一脸严肃,看了看文书。
文书笑道:“大人心意驸马自当领情,今夜定会造访。不过驸马来此毕竟是为了水患,所以还请邵大人陈述水情治理为先。”
邵俊林笑言:“尤先生真是驸马爷的得力助手呵,好好好,请到桌案这里来看水情地图……”
“钦差”起身移步到了桌案边,目光深聚,认真研究了起来。
……
惜琴近日和怜筝一样手不释卷地读起了医书,上次她买来的那些医书几乎散在了平逸侯府的个个她常去的居室,为的还真就是当初买书时告诉那些禁卫军和龙卫军的理由:随手可拿。
两人举止一般,却不知心思是否也一样。
最近两个人都不怎么往外跑了,倒是一个劲儿地往平逸侯府里面招人。惜琴招的无外乎是南国驿馆里的那些人,旁的人,她也不认识。怜筝挺干脆,直接接了两个人安排到府里面住下了,一个是个老头儿,发花须白,胳膊上伤痕累累,怜筝叫他老师;另一个却是个妙龄女子,身材婀娜,面有忧色,随身带了不少的弦乐器。自她进了侯爷府那天起,平逸侯府门口就成了爱听曲儿的人常常抢的地方,多亏了爱笙每天强撑着凶狠把那些人斥退,不然不了解的人还道是两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引来的这么些个人。
苏诘端起茶,笑着向着爱笙点了点头,爱笙看着他的笑却似见了鬼,神色一抽,说道:“苏大人慢用。”匆匆忙忙地下去了。
难道我以前没笑过么?苏诘无奈暗忖,叹着气摇了摇头,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。
他对面的惜琴居然也是抽了抽嘴角,挤了个笑容说道:“没见过你对不认识的人笑过。”
苏诘挑了挑眉毛:“哪里,那个人以前见过的……你被输了那次……”惜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,于是苏诘噤声不再说了。
“就见过一次也能让你笑着示人,莫不是你转了性子,喜欢上清秀的小哥儿了?”惜琴一句话叫苏诘几乎呛死,咳嗽着喷了一地茶水。
咳着咳着,苏诘笑了,转性子的是你啊,惜琴,从前的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玩笑话?
惜琴眼皮一抬,不满道:“你还笑上瘾了——近来过得如何?”
“还好。”苏诘简单说了两个字就考虑着是不是得早点告辞离去,他一个年轻男子,待在男主人不在家的府里,总觉得不太好。惜琴又问了他几句,他也都是心不在焉地搪塞了。
看见苏诘不住地看着门口,惜琴不屑地撇了撇嘴:“不乐意搭理我就直接走得了,自然,金陵的青楼楚馆不比扬州少多少,随便哪里都能找到个红颜知己陪你,何苦在我这里陪着我这个怨妇絮叨。”
苏诘惊讶地看着惜琴,心说这是在撒娇?
“怎么就成了’怨妇’了,公主殿下?”苏诘少有地用着玩笑的口吻和惜琴说话,两人关系亲密得如同兄妹。实际上,算起来,惜琴算是苏诘的……妹妇?
“唉……苏诘……我想去洛阳。”惜琴看着澈寒堂的牌匾,懒懒散散地说出了心思。
苏诘无奈何地看着惜琴,眼皮缓慢地开合,缓缓说道:“当年我去云南一去一年你连封信都不带写的。驸马去洛阳不过去了月余,你便受不得了?”
“你们,不一样……谁知道呢?”惜琴莞尔笑道:“大约是,我病得不轻吧。”
苏诘重重地叹了口气,谁不是病的不轻?他站起身,负手出了堂,然后回头苦笑道:“现在,也就是要我帮忙的时候你才会找我来喝茶。我骨头软,你说什么我都肯定应着啊……”似乎听到身后压低的“谢谢”,他轻轻发出了一声并不轻松的笑,默默出了平逸侯府的正门。
男装的爱笙候在门口,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,又似乎有些惋惜。“田谦顽皮好动,我担心他会惹出事情。我本来想亲去洛阳,可惜这边有两个公主在,我走不开……”她看着苏诘低下了头:“苏爷慢走。”
“你放心,”苏诘向她说道:“我也担心主子的安危,所以找了人去保护她。倒是你们,也要好生照顾自己……”他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,低声笑道:“替我好好照顾那丫头。”
他走下了台阶,负手步行而去,口中默念着一句诗:“谁叫红妆霸绿丛,美人爱花胜英雄(注:这句诗原作者是faith)……”
与此同时,怜筝也是哀怨得很。
怜筝把手上的书放倒,唉声叹气:“老师……好无聊啊……”
贺仲笑着摇了摇头:“学医是挺枯燥的。”
怜筝趴在桌子上嘿然一笑道:“老师,不如你教我配制金风玉露吧。”
贺仲眉头一锁,又笑道:“这‘金风玉露’,重要的不是配制,而是灵鹤传人的血,你不是贺家人,学会了,怕是也做不成功。”
撅着嘴,怜筝把头埋在胳膊里,蹭了蹭眼睛,十分迷茫:“那些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安排了婚姻的人真是可怜。”
贺仲脸色一暗,继而明快起来:“那些不知不觉地给人安排了婚姻的人也是好笑。”
“哦?”怜筝扬起一张好奇的脸。
“当年,在扬州,我为扬州富贾苏老爷家的夫人看病,住在苏府。有不少大户人家慕名而来找我看病,正好有一户人定制了金风玉露。”贺仲眯起了眼睛,人也似乎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记忆中去。
“苏夫人的病是心病,医药无可治,我治疗了二十多天,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。”贺仲苦笑着,“情之为物,苦不堪言。七情郁结导致的疾病,比什么剧毒都可怖,比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以根除。”
又是一番感慨,贺仲接着说:“那日我正在配制完了‘金风玉露’,准备向苏老爷辞行之后把这个药给买主,却不料——”贺仲脸上浮起一丝笑意:“不料两个小女孩儿在院子里玩得渴了,跑到我的房间里把我的金风玉露当成酸梅汤分着喝了。”
“啊?”怜筝一个激灵挺起身来:“那东西和酸梅汤味道一样么?”
贺仲捻须笑道:“自然不一样,只是颜色相似,那两个孩子不过十岁出头,没有认出来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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