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盼儿上完药,拢好衣襟。
一边走过来,拿开顾千帆旁边的铜盆,然后洗着沾血的血绢。
一边讥讽道:“是啊,那自是比不得顾事司的金尊玉贵。”
“我们兄妹俩,一个歌伎,一个流放人子,自是为了保命不计一切的。”
“我当歌伎的时候练就的本事,就专门帮着躲债的泼皮逃债,顾事司满意了?”
看着女人撒泼的样子,顾千帆心里一笑,接着说道:
“赵娘子好本事,连嘴上功夫都不落下风。明明是在说你的事,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。”
“嘴这么毒,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。”
女人的眼角微红,眼里盈盈闪着光,许久不发一词。
顾千帆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,赶紧道歉:“对不起,我一时失言。”
见男人的脸色苍白,赵盼儿考虑到他也是个伤者,就算和他作口舌之争赢了又如何?
于是将手中的手绢丢回水中:“算了,你的伤也不轻,我懒得和你计较。”
她指了指桌上的药瓶,冷声说道:“识字吧?哪些药能用,自己挑。”
听完这话,顾千帆深吸一口气。
她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?
这是偏见!
谁说皇城司的人只会动用蛮力,大字不识?
自己好歹是少时便中举的人,普天之下,都找不到几个像自己这么年轻的有进士身份的人物。
见顾千帆面露不快,赵盼儿冷哼一声:“怎么,只许你明着戳我的肺管子,就不许我暗着损你?”
“我太知道你们这种人了,嘴上说声失言,心里照样还是看不起人。你后悔的,只是觉得不该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!”
“我当过歌伎又如何?我嘴毒又如何?总比你们皇城司的名声好些。”
“都是半斤八两,就别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也不想想,刚才还是我救的你!”
“我又没要你救我!”顾千帆脱口而出。
女人将盆里的水倒掉,再用了重力,狠狠地往桌上一放:
“谁来茶坊找我的?既然你不稀罕我们救,那你现在下船啊!”
顾千帆现在总算是明白,永远不要和女人吵架,赢了胜之不武,输了……
算了,赢不了,没法赢。
四下哑寂,良久,顾千帆觉得无趣,主动提议:“就此休战,如何?”
赵盼儿懒得搭理他,斜躺在一堆堆装满了的布袋旁边,用手支撑着头休息。
见赵盼儿不睬自己,顾千帆吃瘪,咽了口唾沫,说道:
“我至少要过了秀州才能下船。这两天就以桌为界,你左我右,互不相干。”
说完,他便自行解开衣衫,调整姿势给自己上药。
手臂上的伤又疼起来,一时失手,药瓶掉在了地上。
船板上传来连续轻微的响声,赵盼儿睁开眼,发现那药越过了桌子,已经滚到了自己面前。
她捡起药瓶走到鲜血淋漓的顾千帆面前,颇为无奈:
“什么你左我右,这舱房都是我租的,明明整个都是我的。手臂伸直,让我看看。”
男女有别,顾千帆哪儿能让她一个女子看自己的身体?
像躲鬼似的连连往后缩。
“别动。”赵盼儿一把拽住他的手,反复查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。
顾千帆眉头一皱,看伤就看伤,动手干什么?
不过倒也没反抗,任由她拉去。
反正吃亏的肯定不是自己一个男子。
他端平了姿态,嘴角不自觉上扬。
“里面有脓,得弄出来,匕首给我。”赵盼儿朝顾千帆伸出手。
这话一出,顾千帆心头一惊。
刚才是动手,这下要动刀?
不成,自己可没那么多命够她折腾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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