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慕严志得意满的样子,她不禁开口道:“公子,今日我看见小姐她出去了一遭,车辙印都比平时深呢。”
“车辙印比平时深”是暗语,意思是,是否该多盯着慕兰时。
慕兰时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。
她能够逼死慕成封父子,难道就不能将这把尖刀利刃放在慕严的脖颈上吗?!赵郦眼下就是担心这个。
然而,慕严却只是喝下了酒,眼神愈发游离:“盯她去什么地方做什么?她太过自信了。你瞧瞧,她都又把那一位带回家中了,我现在再找人看着她,不就是打草惊蛇了么?再说了,我自有打算,难道我从不和别人通气吗?!”
若非孟珚给他来了封信,他也不会这么笃定!
看慕严这笃定的样子,一下子就把赵郦剩下的话全部堵回到了喉管之中,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。
慕严又睨了她一眼:“赵管家,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待在慕府,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细。但是,你要明白的是,兰时她毕竟是我的妹妹,我和她是有血脉关系的。我这个做兄长的,当然了解她。”
“当年她去那什么伏善语的地儿学音律时,日日晚上都是我去接她回来呢,还送了她一把古琴……那可是把好琴。”似是钩沉到了记忆之中,也或可能是醉了,慕严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,“可惜啊,谁让她挡我的道呢?”
他必须要拿到这个家主之位!
赵郦想说的话都没说出来,低眸听慕严絮絮地讲起从前。
兄妹相争,这便是天下第一世家的继承人局面。
还只是,慕湄这一系。像慕成封父子那样觊觎家主之位的旁支,从来不在少数。
只不过,他能成功吗?赵郦担忧地望了一眼沉浸在回忆里面的慕严。
他太过刚愎自用了,可一旦回忆起往日,似乎又有些温情。
雨声渐密。
赵郦没有想太多,又因为方才的话得罪了慕严,便找了个机会说自己先下去了。
她迈腿跨出门槛时,只看见雨帘烦杂,恰如此时此刻她不定的心绪。
她忽然又想起那一日紧闭的祠堂——大小姐有令,任何人都不准进祠堂一步。
第二日,她们便不知晓慕老爷子的死活了。
再后来,她们也联系不上慕成封了。
——大小姐今日可以逼死那父子俩,明日便可要他慕严的项上人头。
那她呢?她总不能就这样无望地依靠一面在风雨中飘摇的危墙。
明明心头想的是那面危墙,赵郦眼前却出现了那日祠堂紧闭的乌门。
她不配进慕氏祠堂,可有人就不担心,有朝一日被关在门后的人是他自己么?
赵郦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,马三。
她当初找马三做事,无非是看他的亲长都在府上,便于利用操纵。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很尽心,可她近日观察,此人倒是颇积极热络……
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
又或者是说,他正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
赵郦撑着油纸伞,斜飞的雨丝湿了她的衣襟,让她愈发烦躁。
***
春雨潺潺地流动着,万物都处在一种起伏不定的意志之中。
雨丝在窗棂上织就的帘幕里,浮沉着博山炉逸出的沉香屑。
大小姐最私密的闺房中,却穿插着女人极其暧。昧的喘息声:“轻些,好多……”慕兰时腕间缠着的鲛绡忽紧忽松,在戚映珠雪白的颈后印下蜿蜒的潮痕。
宛如雪地里惊心动魄的寒梅骤绽。
“娘娘难道不喜欢了么?”
衣料摩挲的声音渐起,伴随着女人亲密的耳语。
如绸缎般的乌发在床榻间披散,冷玉一般的面容浸透了绯红荔色。
戚映珠只能偏头,“倘若我说不呢?”固执得很。
属于她的信香漫溢出来,玫瑰的味道扑鼻而来。
而那素来清高的兰芷香气也不甘示弱,爬上人颤栗的脊线,非要把人的身躯褶皱每一处都爬遍,每一处都抚平一般。
“娘娘还真是善变,今日在仓房的时候,可不是这样。”慕兰时低低地笑着,从她的耳边呼着酥酥麻麻的热气。
戚映珠只绷紧着足弓,摇摇欲坠着。
如白浪拍岸般起伏的曲线,跟随心潮意动的呼吸、瘫软的腿骨一起,成了一滩任由汲取的春水。
“是……吗?”女人间断回应答话,忽而扣住了慕兰时的手肘,再一寸一寸地往上覆盖,捏住她潮湿纤长的指节,报以回问:“那么,慕相,我还有一个问题。”
是想要从她这里知道什么呢?
慕兰时低低地垂下头,呼吸重重擦过戚映珠的脖颈——这时候她总会颤如春雪。
玉笋一般的足尖早就抵上了床栏,竟不知和窗外的滚滚春雨谁更滂沱。
此刻满室尽是春潮拍岸的暗响,混着戚映珠断续的求饶与诘问:“那么,慕大人,前世,有和殿下这么做过吗?”
第42章042(一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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