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做戏,必要做足,不可急时抱佛脚,否则就要露马脚。‐‐《贺太妃的宫廷体悟》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相比贺瑶芳的作戏论,罗老安人已经直接进化到了&ldo;不管对你多和气,你反对的事情只要我觉得该做,我就会做&rdo;的阶段了。老人家已经不需要作戏了,肯哄你,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,指的路你不走,那就请你进小黑屋里关几天。见哄贺瑶芳不动,索性哪个孩子都不哄了,快刀斩乱麻,有什么麻烦都扔给儿媳妇去管好了。所以贺丽芳出来的时候,虽然她爹黑着一张脸,语带一点恐吓地问:&ldo;你知道错了么?&rdo;罗老安人倒是一脸的平静。贺丽芳也乖觉,直觉地示弱,一直低着头,闻言,小脑袋一上一下轻轻地动了动。贺瑶芳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,再看她的穿着,因在孝中,还是一身素衣,两胳膊缩着,要多可怜有多可怜。贺敬文却不打算放过她,不要继母倒没什么‐‐人还没进门儿呢,算不得他们家的人,气坏了祖母却是大错。贺丽芳的声音里带一点哽咽,带一点委屈,小声道:&ldo;我不该气坏阿婆。&rdo;罗老安人这才大度地道:&ldo;你不要吓坏了她。&rdo;她倒做起好人来了。贺敬文未免有些无趣,只得收了声,别过头去不说话了。罗老安人却对贺丽芳招手:&ldo;过来过来,我看看。&rdo;贺丽芳倚了过去,声音依旧软软的:&ldo;阿婆,阿婆不生我的气了罢?&rdo;罗老安人笑道:&ldo;不生气不生气,关你不是罚你,是叫你长进些,姑娘家家的,哪能那副脾气呢?说话慢慢儿地说,做事儿稳稳地做,跟急脚猫似的,能有什么出息呢?&rdo;贺丽芳似乎真的被关怕了,只管点头。罗老安人再看贺成章兄妹两个,都安安静静地听话,要着急定下柳氏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。心道:你们现在不懂,等长大了就知道啦,家里得有个女人,看起来才像个样儿。谁家说亲,不想要亲家完完整整的呢?贺敬文做了一回恶人,头疼不已,索性抛开来不管了,自去温书去了。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‐贺家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,柳家却不太平了起来。这柳家人口不少,结构也比贺家复杂得多。柳推官娶的是同乡之女,结发夫妻,原本也是举案齐眉。及柳推官名在殿试,妻子已为他生下一儿一女,这妻子也不甚好妒,还给他纳了两房妾,妻妾又各生育。柳家娘子略有些好强,将家中里里外外管束得极好,只有一条不好‐‐长子到了十岁上,她一病不起,死了。柳推官仕途正在要紧的时候,家里不能没人,便续娶了继妻赵氏。赵氏生得乖巧可人,又不愚笨,柳推官与他母亲便取中她老实又能做事。赵氏进门之后,也是将事事理得井井有条,有使绊子或冷眼旁观的,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。过不几年,还要尽力为柳推官头前的儿女操办婚事,看起来又是一个贤良人儿。这样的贤良人儿却有两桩心事:一、儿子太小,二、女儿的婚事太难。柳推官原配的长女嫁得很不错,彼时全在京中,正好被柳推官拐到一个少年进士,凑成一对。轮到这次女,年纪上比姐姐差了数岁,赵氏骨子里也是好强,不欲女儿嫁得比头前的闺女低了,枕头风吹得柳推官头昏眼花,也要给他说一个进士。可适合的进士是真的找不着!五十少进士,不是虚言,有限那几个年轻的,不是已有了娘子,就是被人下手抢了,柳推官这一回下手没别人快。只得与一个同年结为亲家,这同年考中的是进士,年纪比他又略长一些,做官之后才生的这么个幺儿。两家也算互相知道根底,眼看是一桩美事,不幸才定了亲,准新郎就死了。这同年也算厚道,也是聪明,不肯结仇,两下平和退了亲。再寻女婿,可就难了。等柳推官外放做知府,东拼西凑,找了个少年举人,不幸对方又是个短命鬼。柳氏活活耗死了两任未婚夫,便有了个命硬的名头。柳家将此事瞒得死死的,连媒人也不知道内情,只道是男方太不厚道,耽误了柳家姑娘。柳推官心里也有些发毛的,不敢再给这女儿拖下去,也不敢再提更高的要求‐‐再克死了,怎么办?可这女儿又漂亮又可爱,疼了二十年,怎么好让她吃苦头?还是想要个读书人的女婿,还要自我安慰:他们死了,是没福气,配不得我这好女儿。柳推官一片慈父之心,柳氏却恨得将一根白绫抛到了房梁上,蹬着凳子要上吊。她也不是想真心,是以才吊上去就被母亲发现,急忙解救了下来。揉心抚背,灌了两口水,柳氏&ldo;哇&rdo;地一声哭了出来:&ldo;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?怎么就要去做填房了?爹纵不做知府做了推官,我也不当做填房的。做个举人填房!能有甚么用?&rdo;这柳家的家宅,其实也不太平,七个孩子,四等身份,元配生的、续弦生的、妾生的、婢生的,闹闹哄哄。柳氏也是个好强的,小时候不大懂事儿,还道兄姐与自己是同母所出,只是母亲更疼自己,她便略有些小孩子的嘚瑟。兄姐却受过这继母的一些小手段,再看她这个样子,少不得要收拾她,诱她去跪元配。等柳氏弄明白了这些事儿,再听人只言片语,越听越觉得不舒坦。柳氏生平最恨,便是&ldo;填房&rdo;二字。今听得要她做填房,怎能不恼?赵氏听了,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:&ldo;你懂个甚?填房也有填房的做法!你道这家,还像往常一样么?&rdo;柳氏脸上挂泪:&ldo;家里怎么了?&rdo;赵氏低声道:&ldo;你爹的座师,休致了。我怕再有旁的事儿,你早早与我嫁了,我也省一份子心,旦有事,你还好看顾你兄弟。&rdo;这个兄弟,自然是赵氏的儿子了。母女与姐妹挨了亲娘一巴掌还能跟没挨一样地询问家计,与扇完了亲闺女还能若无其事地分析后路,这一对儿要说不是亲母女都没人信。赵氏抽完了闺女,伸手抚了抚鬓角,嗯,没乱。柳氏挨完了巴掌,摸摸脸颊,有点潮。赵氏横了女儿一眼,柳氏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,只听母亲说:&ldo;还不唤人来打水洗脸?头发也乱了!&rdo;柳氏抬头一看,她娘已经施施然坐到了一只绣墩上。赵氏头上只戴了一只银冠头发纹丝不乱,脸上薄施脂粉怒容已经消了,依旧是口角略带一丝丝微笑的样儿,凭谁看了都得说一句&ldo;慈眉善目好脾气&rdo;。母女俩房里说话,丫环们低头敛眉,一声儿也不敢吭,此时方才忙碌了起来,打水的、拧帕子的、找手巾的、开妆匣的……不一时预备妥当,请柳氏去洗了脸、梳了头。赵氏看女儿对着菱花镜儿上妆,原本就是漂亮的一张脸蛋儿,渐渐妆点出十分颜色,不由叹了一口气:&ldo;你随了我,命苦。&rdo;柳氏听了,眼圈儿一红,又忍住了,双唇下了死劲儿抿着胭脂。柳氏道:&ldo;委屈了?委屈也给我忍着!天下哪有不委屈的事儿呢?&rdo;柳氏抽了抽鼻子,道:&ldo;儿也不是委屈,就是不甘心。&rdo;&ldo;不甘心?不甘心就要挣出一条路来,就要狠着心拼上去。你那是什么样儿?瞪的什么眼?一眼看着就凶巴巴的,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打着主意么?&rdo;柳氏拉得笔直的身段微微放松,已微凸的眼珠子又缩了回来,挑高的眉毛也归了原位,微抿着唇,略低着头,又是一个羞涩的闺阁少女模样了。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,接过丫环捧上来的茶,抿了一口,丫环接了茶盏行云流水地退下,赵氏手里的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,才对女儿道:&ldo;你这样毛毛躁躁的,能成什么事儿?&rdo;柳氏低声应了,又辩解道:&ldo;我,万万没想到……&rdo;赵氏口上说:&ldo;那短命鬼们没那么好的命,受不得我儿这般大的福气,&rdo;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嫩脸,道,&ldo;要不是先帝驾崩,你也早该嫁得如意了。&rdo;柳氏惊道:&ldo;这又干先帝何事?怎么又‐‐&rdo;赵氏的声音压得越发的低了,热气已经扑到了柳氏的脖子上:&ldo;你爹的座师休致还不算是大事,顶多是少了一面大旗罢了,我怎么会因这个叫你匆匆嫁了?你道你爹原本好好的知府做着,怎地忽地降做了推官来?&rdo;柳氏也是个精明人儿,听便惊问:&ldo;怎么?一朝天子一朝臣?&rdo;赵氏苦笑道:&ldo;你道你爹是什么大人物不成?能叫天子记住了?是赏识你爹的陆阁老先退后了,临走之前,为了保全你爹,故意将你爹贬了,也算留条后路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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