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罗家不久,韩轩回头望一眼罗家小院。罗父还蹲在石墩上抽水烟,他的眼睛半翕,像在沉思,又像在发呆。有一种,孤寂的沧桑……
他停了下来:“罗绮年……”他想说罗绮年的做法不对,但是他不懂怎么说能听起来舒服一点。
“怎么啦?”离了罗家的罗绮年像飞出笼的小鸟,没有桎梏,自由自在翱翔。小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初夏的阳光都失色。
“你……你应该和娘说一声再走的。不,我们不应该这么快走的。”
罗绮年却不理会他的纠结:“不走,难道要留下吃饭啊?你确定午饭有我们的份儿?”她哂笑,罗母小气吧啦,对她这泼出去的水一眼都不想多看的。除非,她留下来帮罗母干活,而且还要让罗母满意了,罗母才会赏口饭给她吃。
韩轩拧眉:“你不能这么说你母亲。”
罗绮年停下脚步,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:“你不懂。”她不想跟韩轩讲罗家的事情,因为她在罗家的地位太地位,比大户人家的丫头都不如。她不想韩轩还有韩家的人看低她。即使,村里的人都知晓的事情,她也不想解释。
“我是不懂,但是我知道为人子女要孝顺。”
她哂笑:“嗤——我哪点不孝顺了?做女儿时家里活儿包圆,地里的活计也扛一小半。出嫁后节礼不缺。这样还不够?”
韩轩不知道中秋节前夕罗绮年已经给罗家送了节礼。他只看今天罗绮年对韩母和韩父的态度不恭敬,他眉头皱的更紧:“节礼什么的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不对。对长辈,咱要恭敬。”
她哂笑变成讥笑:“你错了,在我母亲眼里,我回不回去看她不重要。重要的是我有没有给她钱物。”
韩轩想反驳,可罗母确实挺看重钱物,甚至,只看钱物,对罗绮年这个女儿时不屑一顾的。但是,天下无不是的父母。就算……父母有错,做子女的也要承受……
“她们毕竟生养你一场……”
“对啊,所以我依旧孝敬他们啊。过年过节都不会忘了给他们一份。”
“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……”韩轩急了,他才发现罗绮年口才太好,他被她拉着绕圈子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罗绮年两手一趟,双肩一耸,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。
“我只知道,我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,无拘无束。我会孝顺我爹娘,也会敬重咱爹娘。他们的话,对的我会听从;错的,我不想理会。”
脑袋糊成浆糊的韩轩终于抓住罗绮年话中对待两家老人的区别:“不仅我爹娘要敬重,你爹娘也要敬重的。”
罗绮年扯扯嘴皮,不想和他争论下去,她怕她会爆发:“我敬重他们啊,一直敬重啊。”
韩轩听出她的敷衍之意,知道多说无益,就撇下罗绮年闷头往前走。他步子大,速度快,不一会儿就把罗绮年圆圆撇在后头,转眼看不见背影。
罗绮年的心,忽然空落落的,茫然不知何往。她肯定,她的做法相当离经叛道。但是她没有做错啊,她只是遵循本意不嫁给李贤仁而已。
她呆呆的站在路边好久,久到太阳渐渐爬上头顶。
韩轩在离家门不远处等罗绮年一起进屋,却久久不见她的影子,怕她出事,就急急往回赶。见罗绮年还保持他离去的姿势一动不动。目光呆滞无灵气。叹息一口,牵住她的小手:“走吧,咱回家。”
谁知罗绮年忽然挣脱他的手:“家?我没有家,回哪儿去?”
“我没有不要你,走吧。”再次拉起她的手,却比第一次时用力多了。
罗绮年没有再挣开,只乖乖跟他一起回家。
“老大,你们回来啦!”韩父惊喜地喊,他知道小两口今天回娘家,以为今天的午饭会吃韩母她们做的呢。“点刚好啊,老大家的,辛苦你了。”
韩父洪亮的嗓门振聋发聩,罗绮年抿抿嘴,微笑着去厨房给韩母打下手。韩母见她进来,忙丢了锅铲,出去摆碗筷。罗绮年也不介意,直接上手炒菜。
张小凤蹲在矮几上烧火,发现罗绮年的小脸上隐藏的不快。心下暗暗自得:“大嫂,今天回娘家还顺利吗?”
罗绮年不想多谈娘家的事,“还行。”
“是嘛?不知罗大娘煮了什么好吃的等大嫂回去呢?我三朝回门的时候啊,我娘见了我直拉着我的手哭,说我瘦了。还给我做了一大桌我爱吃的。”
罗绮年目光微凉扫过张小凤轻蔑又炫耀的笑脸,讽刺她没办喜宴,没有三朝回门吗?嗤笑:“乡下人家比不得镇上,没啥好吃的。”
“啊——”张小凤惊呼:“罗大娘竟没让你们留饭?”
罗绮年心里不舒服,也不想被张小凤看热闹,虽然,她娘做事不厚道,她也不能让外人说她的不是:“家里忙。”
张小凤讥讽:“再忙,也得给新姑爷留饭呀。”忽然,她像是想起什么,同情地看着罗绮年:“大嫂,别难过,虽然你是泼出去的水,但是咱家你随便住啊。”
罗绮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张小凤,没想到一直温温柔柔,惯会装模作样的张小凤也有在人前显露她尖叼的一面:“嗯,同是泼出去的水,以后可要相互扶持啊。”
“谁跟你一样是泼出去的水啊。我娘家可疼我了!”
罗绮年不接话,嗤笑秀才的女儿也一般般嘛,吃了墨水也没变聪明啊。
“你笑什么?不许笑!”
“我就笑怎么啦,有本事打我呀?”罗绮年对她做个鬼脸,手上动作飞快:“活力不够,多添些柴。”
“你凭什么命令我!我又不是你的女婢。”
罗绮年支棱下巴眯眯眼,她不想毒蛇的,奈何对方太笨还一直傻傻的往前冲。被欺负了,可不要哭鼻子哦。“是嘛,原来你想做我的仆人啊。可惜呀,不够格。”
“你说谁不够格啊?有我这么漂亮的仆人是你的福气。”
“哦,是嘛,那请你添点柴,火要灭了。”不能说下去了,三弟韩杰会拿刀劈她的。
“哼!”张小凤气呼呼往灶里塞几根柴后,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。一时间丢尽脸面,很想哭。又不敢跑出去,怕被韩父他们看到,就紧抿着嘴巴,狠狠地捅柴火。
罗绮年叹口气:“你出去吧,我这一个人就行。”
“哼!”张小凤不领情,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柴,把火烧得旺旺的。罗绮年扫一眼案台上的菜,爆炒黄鳝大火才够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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