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灵的书房里,挂了满满的观音像:“真不知,你双目失明,是怎么画出来的。”
枫灵道:“画画不需要眼睛,需要的是心。”
怜筝叹道:“你画了各式各样的观音,笑的,温柔的,慈悲的,只可惜,画尽观音难成佛……”
枫灵站起身,帮着怜筝把器具收好:“世上有过那么多人,千万,万万,亿万,有几人能够成佛呢?怜筝,带我出去走走。”
春雨绵绵里,茶亭里唱曲的少女柔声细语地唱着江南小调,声声入耳,便如同喝下一碗热羹汤般熨帖舒适。
怜筝见枫灵听得入神,柔声问道:“想不想听我唱曲儿?”
“想。”枫灵笑着点了点头。失聪三年不闻声,她怎能不想?
怜筝到了那歌女旁边,从怀中掏出银钱来,与她低语了几句。那歌女起来福了福身,将怀中琵琶交给了怜筝。
怜筝抱着琵琶落座,拨弄着弦子向枫灵一笑:“客官,坐呀。”
枫灵初是一愣,随即便是忍俊不禁。她习惯性地去摸索椅子在的地方,又忽的想起,自己已经恢复了光明,不需这般,遂赧然一笑,施施然落座。
这小动作落在怜筝眼里,叫她忽的鼻头一酸,旋即又挂起了一脸笑意,转轴拨弦,清了清嗓,开口唱了起来。
枫灵正襟端坐,脊背挺直,目光柔和如水,全然投在了怜筝的脸上,不曾挪动半分,生怕自己重又堕入暗无天日的境地,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模样。
但她却终于看不清那张脸了——满眶的泪水渐渐模糊了眼前的模样,现出了另一番光景。
一曲江南小调唱罢,枫灵拊掌称赞。怜筝起身,偏过头向着她盈盈一拜,将琵琶还给了那歌女,缓缓走回枫灵身畔。
两人在金陵的青石板上默默走着,枫灵放任自己的神识,听,看,嗅,尝,触,整个人沉浸在这全新的,陌生而熟悉的大千世界中,目眩神迷。
不知不觉,两人走到一处观音寺,不约而同地向着寺中走去。
寺中寂寥无人,观音像前,燃着长明灯火。“人会断绝六识,失聪失明,这灯为何长明?”枫灵叹道。
怜筝道:“心明则明,和外感无关。”
两人拜过观音之后,枫灵不经意一瞥,瞧见那长明灯中的油只剩了个底:“长明灯风吹不灭,得以长明,若是油枯竭了,便想明也明不了了。油尽了,还要奄奄一息做何,灭了吧。”她轻轻俯下身子,扶着灯罩,吹熄了长明灯。
怜筝看她断绝六识时都不曾绝望,此时却如此感慨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:“天雷无油亦有火,你还年轻,何必说这种丧气话。”
枫灵眨了眨眼:“年轻吗?怜筝,我,是不是很老了?”
怜筝摇了摇头:“没有,还很漂亮。”
枫灵自嘲道:“别安慰我,过去的短短时光好似百年般漫长。我都三年没照过镜子了,恐怕已经不知道难看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“明明是在盛年,却一副暮年姿态,心老了,就是再年轻,模样也会老。”
枫灵温和笑道:“你说得是,是我不该伤春悲秋,我应该打起精神来。”
怜筝也是一笑:“春寒料峭,我们回去吧。”
枫灵点了点头:“嗯,回去吧。”
两人并肩前行,回到了两人居住的院落——如今,只有她两人居住。按着怜筝的说法,她来之后,便将田谦和莲儿“赶”了出去:“你这个大包袱让人家两口子三年都没能抱娃娃呢——”
枫灵听闻,只得干笑。
回到居所时,枫灵仰头望天,忽地愣住,满天繁星,盈盈闪动,竟是如此动人。她看得痴了,在院子中站了许久,才醒过神来,一步步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。
房中一片晦暗,隐隐约约,有些动静。
枫灵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,在黑暗中无需摸索也能自如行走,立时便感受到了有人靠近。她心生警惕,感受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人拔出了火折子,带来了一片光亮。
她嗅到了熟悉的如水馨香,放松了戒备,脚步迟滞转动,怔怔侧过了身。
“枫灵,是我。”摇曳的烛火映出了怜筝的容颜。
良辰美景,如花美眷,是迟了三年——不,是迟了十年。未至迟暮,红颜依旧,还不算太晚。
渐渐靠拢的佳人唇角微微弯起,盈盈勾出了一个笑来。霎时间,眼前明媚无暇,和煦暖风迎面而来,直吹到了心田。
若说当年的怜筝是一块琉璃,单纯明净,光彩夺目,清脆冰凉,如今的怜筝便好似一块暖玉,晶莹通透,触手生温,整个人都笼着一层莹润的温柔光泽。
在这料峭寒凉的春夜里,这光泽笼上心头,叫整个人都觉得了温暖。
上天待她们不薄,至少,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。
【第二十章·反噬·完】
作者有话要说:
本文配乐:流水浮灯
稍稍修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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