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苏槿住在奶奶的老式花园里,花园并不大,却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。
她并不知道那些花的名字,只记得有淡蓝的,粉红的,嫩黄的……各种颜色的花儿交相掩映,一朵深藏在另一朵的后面,偶尔露出一抹颜色来,甚是娇羞柔弱。
她总是穿着碎花小裙,抱着一只大大的灰色毛绒兔玩具,坐在花园的秋千上。
裙角自然地摊开,兔子长长的耳朵慵懒地下垂。
那个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,奶奶经常抚摸着她的头发给她讲故事,讲在这个花园里的每一朵花的故事,她最爱听奶奶讲故事了。
每天她抱着心爱的兔子坐在秋千上,哼着奶奶教给她的小曲儿,看到奶奶在花间忙来忙去。
奶奶是如此消瘦,碎花的布衫罩在她身上更显出她的单薄,这让她不禁怀疑,难道奶奶是纸做的?
就是那种白白的,风一吹就会飘起来的,而且她经常画画用的那种。
就这样,在百花绽放中,她仓促而又缓慢地长大了。
后来,她穿上了蓝色的裙子,梳起了一头长发,还戴上了红领巾,是的,她开始上小学了。
一切显得那么突然,却又如此自然。
每天放学,她总是背着小书包,一路唱一路跳地回到奶奶的花园。
看到奶奶一脸微笑地站在花园门口等自己,然后高兴地立刻扑到奶奶的怀里……
窗棂变得明亮起来,窗帘也轻轻飘起,一颤一颤地,敲打着窗台。
苏槿慢慢睁开眼睛,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,看到熟悉的房间,苍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。
原来都是梦呀……
闹钟还未响起,她便已经醒了,或许是她不愿意听到闹钟那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吧!
犹记得小时候,每天早晨唤醒她的,是奶奶将一颗颗水珠洒落在花儿上的声音。
只是,那种声音已经消失了,一切,所有的一切,破旧的秋千,灰色的兔子,花园里的花儿,还有奶奶的微笑都消失了,一点一点地风化,陷落在遥远的记忆里,无法触摸……
苏槿推开门,一股熟悉的皮蛋瘦肉粥的浓郁香气从厨房传来。
听到开门声,在厨房里穿着围裙的顾槿秋转过身,笑道:“小槿,起来啦,饭快做好了,快去洗漱下,过来吃饭吧!”
听到顾槿秋的话,苏槿点了点头,轻声道:“好的,姑姑!”
看着厨房里顾槿秋忙碌的背影,苏槿轻抿着嘴唇,眼神复杂。
她喊顾槿秋“姑姑”,但实际上,她和顾槿秋也仅有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缘关系而已。
苏槿还记得自己五年前第一次遇见到顾槿秋,是在奶奶的葬礼上。
苏槿两岁那年,身为高官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捕入狱,判了二十年,母亲原本身体就不好,生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,经过这一打击,悲痛欲绝之下病情加重,没几个月也过世了,只留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,不料奶奶也在她小学毕业那年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。
奶奶的葬礼那天,家里的亲戚却因为对她的归处安排问题在奶奶灵堂前吵得不可开交,似乎都不愿意接受她进自己家门。
她只是安静地抱着奶奶的遗像,站在花园里,默默看着那些枯萎的花凋落在地上,奶奶不在了,花儿也就不在了。
这是她第一次明白,原来人的生命也如同花一样,会绽放,也会凋零,如她的母亲,亦如她的奶奶。
屋内众人的争吵声愈发激烈,她知道,这都是因她而起,实际上屋里的那些人,她几乎都不认识。
如果不是奶奶突然去世的话,她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奶奶除了她父亲,还有其他几个孩子。
“小槿,你愿意跟我走吗?”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苏槿身后响起。
她回过头,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裙,长发飘飘的漂亮姐姐。
“姐姐,你是?”苏槿抬头,疑惑道。
“不是姐姐哦,你奶奶和我妈妈是表姐妹,算起来,你应该喊我‘姑姑’!”顾槿秋柔声道。
苏槿看着面前一脸温柔笑容的人,却是陷入沉默。
“为什么?”半晌,她开口问道。
屋里那些她的所谓“家人”都不愿意接受她,为什么顾槿秋愿意接受她?
顾槿秋抬头想了想,沉吟一声,拉过苏槿的手,用手指在苏槿的手心轻轻划着,微笑道:“这是你的名字——苏槿,这是我的名字——顾槿秋,我们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‘槿’字,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吗?”
苏槿感受着从顾槿秋的手心传来的温度,心微微一颤,奶奶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感受到过这种温暖了。
苏槿看了看顾槿秋,又看了一眼破败的花园和屋内争吵的众人,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苏槿洗漱完,走进厨房帮着顾槿秋一起盛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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