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淘气的生命在我心里比天还大,可是在那些见惯了生死的医生眼里,怎么连狗屁不如呢?
我突然一下子爆发了,“钱钱钱,你们就知道钱,透析先做行不行,钱不会少你们一分!他还不到七岁,未来的路还很长,你们就不能有些恻隐之心吗?什么白衣天使?狗屁!”
我已经想好了,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,就只能向娄桂娟开口了,要不就把我住的房子卖了。
奇怪的是,被我骂的狗血喷头的吴梅并没有大发雷霆,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话,拨了一个号码,“你们准备一下,透析!”
“偷袭!”这个看上起花容月貌的女人,肯定是叫保安了,我指着她的鼻子又叫了起来,“你以为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就很了不起吗?看不起我们这些没钱人吗?其实,我还看不起你呢?做事扭扭捏捏不痛快,连吵个架也得喊人帮忙,喊人帮忙也就算了,还让人家偷袭我?多亏你是个女的,你要是个男人的话,信不信我打你呀!”
“对不起,请你让一下,我要去做手术了。”
不得不说,这个姑娘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,素质就是高,我指着她的鼻子叫,她都没有翻脸。
我这个人是最反感泼妇的,我认为她们把女人的脸都给丢尽了。可是我这个大男人,为了自己的儿子,竟然也做了一次不折不扣的泼妇。
“想走,没那么容易!”我拦住了吴梅,“吴医生,我再问你一句,你答不答应给我儿子做透析?”
“答应如何?不答应又如何?”吴梅竟然还在微笑,这个冷血的家伙。
我那会儿已经豁出去了,我如果是个女人,而吴梅是个男人的话,我一定一把揪开了自己的衣衫,然后说他非礼我。但现实却翻了个个儿,这一招看来根本行不通。
看我进退两难的样子,吴梅还是很平静,“张勇,你的心情我理解,但是作为病人家属,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!”
这时,门外有人敲门,“吴医生,张陶的透析已经在准备好了。”
“好的,我马上到。”吴梅笑着瞟了我一眼,“张勇先生,这一次你不会再拦着我了吧?”
我一下子傻眼了,“你要给我儿子做透析?”
吴梅耸了耸肩,双手一摊,“你以为呢?这种事本来是不需要我出手的,但是没法子,有人出不起钱,还说我有损白衣天使的声誉,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。”
我惊呆了,吴梅做出这样的决定,确实是我始料不及的。
当吴梅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,我问了她一句,“吴医生,我们萍水相逢,你这样做不怕医院扣你的工资吗?”
吴梅笑了,“你放心,我怎么说也是从江城医科大学出来的,为了这点儿事,他们还不至于得罪我。”
吴梅的拔刀相助,让我本来已经坏透了的运气,突然峰回路转了。
当天晚上,娄桂娟让刘富强送过来一张银行卡,说里面有五十五万,其中五十万是娄桂娟给的,还有五万是他和小马哥这些年攒下来的老婆本。
第二天上午,苏薇送过来十万块,下午,失踪了一天的陶花和陶颖一起回来了,据陶颖说,陶花已经把碧海莲缘的房子卖了,但仓促之间没人接收,是她说动了陆光伟,用高于市场的价格把房子买了。
我只觉得心里发酸,“陶花,你怎么这么傻呢?房子卖了,你和小淘气以后住哪儿?你就不能等等吗,医药费我来想办法。”
陶花冷声道:“我的事不用你管,反正我们不会睡到大街上的,店里二楼收拾一下,也能住人的。”
我没法子了,只好把陶颖交到一边,然后把老房子的钥匙给了她,让她寻个机会给陶花,反正我一直住在酒店里,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。
“我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,她肯定不会回去住的。”话虽是这样说,但是陶颖还是把钥匙收下了。
这样一来,医药费不成问题了,但我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了。
因为听吴梅说,小淘气的病透析只能治标,要想治本,就只有换肾这一条路了。
可是肾源紧缺,要想找到与小淘气匹配的肾源,简直和大海捞针差不多。
王伊诺说她已经联系了好几个同学,只要有合适的肾源,第一时间就会有消息过来,让我耐心等待。
我心里跟明镜似的,知道她之所以这样说,有安慰的成分在里面。
更何况,就是找到了肾源,价钱能不能谈拢还是另外一回事。
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,我和陶花坐在医院门口的花池边上,都没有说话,我是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。陶颖替我说了不少好话,才把她约出来谈谈的。可是见了她,我肚子里纵然有千言万语,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来了。
我们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,陶花有些不耐烦了,“张勇,有什么事就痛痛快快地说吧,你再不说的话,我就回去了。”
我今天找陶花过来,的确是有事,但是我担心她不答应,就反问了她一句:“陶花,我确实有事找你,但是你能先答应下来吗?”
陶花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,“张勇,你不用说了,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了。”
“既然你猜到了,我就不再说了,那你有什么意见呢?”也是,陶花多聪明呀,用句老话来说,就是只要我撅起屁股,她就知道我拉得什么屎。
陶花轻轻摇了摇头,“我没有任何意见!”
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,因为我和她毕竟做了多年夫妻,如今虽然已经分道扬镳,但是我打算把自己的肾移植给小淘气,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,我以为陶花会阻拦一下,最起码在态度上会对我好一些呢,可是她对我却越发冷淡了。我甚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厌恶。
这算是什么事呀?的确,我是不该怀疑她出轨,并拉着她去扯了离婚证,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,难道一个悔过的机会都不给我吗?
小淘气中了蜂毒之事,是谁都不想看到的。但是也不能把责任全推给我呀!看陶花的意思,要不是我当初闹着离婚,导致家庭破裂,小淘气就不会和邻居去水库洗澡,那就不可能碰上那些野蜂了。
霎那间,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,就算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但是现在,我一个刚刚三十岁的男人,要移植一个肾出去,你哪怕是出于怜悯,给我一丝丝安慰又怎么啦?难道就那么难吗?
“陶花,事儿就是这个事儿,你也累了,回去歇着吧。”我拼了命的忍着,我绝对不能在陶花哭出来,那样的话,她会更加看不起我的。
陶花冷笑起来,“张勇,你今天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,你真的是一个好爸爸呀!不过是带引号的,你要保重自己的贵体,然后再讨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,比如说娄桂娟,还有苏薇也行吶!”
我几乎把牙都咬碎了,自从小淘气出事之后,陶花怎么滴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。特么滴,我一个肾都出去了,她还想我怎么样?她不是一向标榜自己是好妈妈吗?有种把自己的肾给小淘气呀!
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她毒蛇一般的眼神了,扭头便走。
背后却传来了陶花诅咒一般的声音,“张勇,你这么对我,对你儿子,老天爷都看着呢!”
我跑到医院顶楼的阳台上,把剩下的半盒红南京抽得一根不剩,心情还是不能平静下来,就把地上的烟屁股又捡起来,重新吸了一遍。
这个时候,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,高跟鞋,很有节奏感,应该就是苏薇了。
她没有说话,而是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我,带着哭腔说道:“张勇,我知道你要给小淘气移植肾了,难道就不能再等几天,看有没有别的肾源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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