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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（第1页）

我们在滨城呆了二十天，有点象是预支蜜月，那些天的快乐和今后无数无数天的悲伤都同时被封存在心底。

&ldo;陈让，咱给东子打个电话吧，都忘了给他拜年了。&rdo;大年初二的早上，我们给李东拨了一个电话，

&ldo;嗨，哥们儿，给你拜年了！除夕过得怎么样？&rdo;电话那头乱糟糟的，好像有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。

&ldo;还能怎么样，混吧，&rdo;终于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，&ldo;哎，你们看新闻了吗？又掉下来一架飞机，死了两百多人，大过年的，真惨！&rdo;

&ldo;陈让，你快开电视看看，&rdo;我一边叫陈让，一边向东子抱怨，&ldo;你们家小优可太不象话了，咱们公司刚接了个大活儿，他就捣乱，撂挑子了！&rdo;

&ldo;‐‐他，我跟他早分手了，他的事儿我不清楚。&rdo;我赶紧噤声，李东的心情恐怕不太好。

正月十五前一天，我回了办公室，在桌上找到录音笔，带上耳机，准备整理一下录音记录，但接下来从耳机中传出的对话却令我目瞪口呆，一开始还有点迷惑，反复又听了几遍，我不禁手脚冰凉，

&ldo;陈让，快去找苏醒！他可能出事了。&rdo;我在电话里冲他大喊。

&ldo;什么？怎么回事？苏醒怎么啦？&rdo;陈让一点都搞不清状况。

&ldo;我无意中录到苏醒和方国生的一段对话，就是我们去马来那晚，我的手机当时正和他通话，哎呀，没时间和你解释了，你就赶紧去找苏醒吧，&rdo;

而我要找的人是方晨，我去了方氏大厦，直接上到顶层。苏菲不在，我走上前试探着敲了敲门，

&ldo;进来。&rdo;是方晨的声音。

我推门走进去，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后的方晨，冷淡到极点的一张脸，几乎没有表情。我在心里替苏醒不值，比起李东，这个方晨简直就像一块冰。他不说话，有点诧异地望着我，可能没料到进来的人是我。

&ldo;我有一段录音，想让你听一下。&rdo;我把录音笔放在他面前的桌上。

&ldo;？&rdo;他还是没说话，好像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半点兴趣。

&ldo;这段录音有关苏醒……&rdo;我还没说完，他就抓起耳机戴上，同时飞快地按下按键。

我凝视着他，发现他的脸渐渐褪尽血色，变得惨白，双眼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，拿着录音笔的手径自颤抖着，只一会的功夫，已经重复播放了无数次。

&ldo;……苏……苏醒……他在哪里……&rdo;他茫然地望着我，下意识地问着。

&ldo;‐‐他，他没和你在一起吗？&rdo;我的心呼地荡起来再猛摔下去。

&ldo;……没……没有……我……我把他赶出去了……&rdo;

&ldo;‐‐什么！&rdo;我惊怒不已，还是来晚了，那个傻小子肯定又干了傻事。

我赶紧给陈让打电话，&ldo;找到苏醒了吗？你们那些朋友，同学都问遍了吗？哦……&rdo;我看了一眼方晨，压低声音飞快地问：&ldo;东子那儿你找了吗？&rdo;对面方晨的眼睛微眯了一下，&ldo;也没有吗？&rdo;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，&ldo;哦，对了，他会不会回家过年了？&rdo;我看到方晨的眼睛瞬间一亮。&ldo;‐‐好，你订票吧，我们这就去机场，对，我，还有方晨‐‐&rdo;我询问地看了他一眼，他肯定地点点头。

结果，石河子之行却令人痛上加痛。我一直不敢问方晨，他和苏醒这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但当他听说苏醒的母亲不幸遇难时，他的样子，啊，他那时的样子就象一块烧得炙烈的铁被一下子淬入冰水，我甚至听到了&lso;嘶啦啦&rso;烧得焦烫的心被冰水击穿时发出的可怕声音。

&ldo;……方……方晨……&rdo;我甚至不敢看他的脸，和他攥紧了的双手。

当晚，我们就飞回去了。一路上，我听不到飞机发动机的巨大轰鸣，我也听不到陈让在我耳边的絮絮低语，我的耳中都是方晨那一声又一声的悲鸣，苏醒家那扇单薄的门板仿佛已经被它们击穿了。

又过了一天，我去找方晨询问他去那家小旅馆的情况。站在门外，我忽然听到从里面传出：&ldo;‐‐不‐‐不不‐‐不‐‐不‐‐&rdo;的惨叫，那撕心裂肺的痛呼令人不忍卒听。门开了，苏菲走了出来。我迎上去，惊疑不定地望着她，

&ldo;苏醒‐‐，苏醒在那架空难飞机ke850上。&rdo;她面无表情地说着，只有一双泛红的眼睛泄露了心里的悲伤。

&ldo;……&rdo;我被她的话噎得眼泪都呛出来了，无意识地摇着头，觉得一定是搞错了，那个如江南荷子莲生般的人就这么死了？没了？我不信，无论如何也不信！

&ldo;‐‐他，他办理了登机手续，也确定登机了，除八名机组人员外，二百二十二名乘客一个不少。&rdo;苏菲的语气平淡，完美得就像播音员，但她的眼角却迅速潮湿了，连鼻尖都微微泛红。

&ldo;……哦……我知道了……&rdo;我转身向外走，方晨的办公室里已经一片死寂，刚才传出的痛彻心肺的嚎叫仿佛都是我的幻觉，&ldo;你‐‐，&rdo;我又回过头，&ldo;你看见舅妈代我问好……&rdo;苏菲微不可查地点点头。

我继续向外走，苏醒不在了，我得通知他的亲人，对！通知亲人。可转念一想，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，止都止不住，苏醒没有亲人了，我并不需要通知什么人！

站在方氏大厦旁的街边，对面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忽明忽灭，闪烁不定，录音记录中苏醒和方国生的对话在我脑中盘旋跳跃，需要怎样的勇气和爱意才能做到像他那样呢？如果哪天陈让的家族找到我头上，逼我离开陈让，我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人，天涯何处无芳糙？！顶多拉上陈让一起走！如果他舍不下那些财富，那我就舍下他，这真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！可苏醒那傻小子就是不懂，不会！现在可怎么办？怎么办？连小命儿也双手奉献了！

我的眼泪不停的流出来，又迅速地风干，冻结在脸上，硬邦邦的像戴了个面具。咬咬牙，掏出手机，还有一个人需要通知，

&ldo;李东，你先坐下，对，很重要的事‐‐&rdo;我的嗓子干涩嘶哑，&ldo;‐‐苏醒，他在那架空难飞机上……&rdo;

&ldo;……&rdo;市声，人声，都已消弭，只余手机中绝对的寂静。

&ldo;东子，苏醒不在了，永远不在了。&rdo;我轻轻地告诉他，好像怕惊醒了他。

&ldo;‐‐啪！&rdo;手机落地的声音，接着是一片盲音。我阖上手机，对面的绿灯亮了，在这个春节，我们，永失挚爱！可活着的人，路，还得接着走下去。

第39章苏菲回忆之一

春节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节日，而是更加忙碌的几个工作日。我的主子们一向不太体恤下人。即使像我这样的家养奴才，也得不到多少优容。

&ldo;……苏……苏菲……你……你务必要……要搞清……苏醒的下落……&rdo;这就是我老板的交代。他躺在病床上，有点神志不清，可这件事却吩咐得明明白白。

&ldo;……&rdo;我不敢告诉他，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，我即刻联络了空难调查小组，反复查询了乘客名单，登机名单，证明苏醒就在那架飞机上。他的遗骸现在可能就躺在几千米深的海沟里，或是随洋流漂泊到什么地方。

我的老板不是方晨，也不是方国生，而是：靳远然。

你们问我为什么搞无间，那说来可就话长了，要从我的外祖说起。我的外祖父曾是方老爷的秘书，而我的母亲童舒曾是方国生的私人助理。外间都传：童舒女士已经离职，移居澳洲。其实，她不过是从台前转至幕后，更方便为老板干些见不得光的事。这差不多也是所谓亲信的专职。等我大学毕业，就只能顺应天命地进入方氏，在方晨回国后做了他的秘书。

任何大户人家的几角旮旯里都藏着无数的肮脏秘密，而这些秘密照例是瞒不过家养奴才的。主子们非但不瞒着他们，还积极地让他们参与，这才是家生子儿们的用处。那么多的秘密代代相传，后辈人也只好一代一代地永远奴才下去。

&ldo;苏菲，这个奴才命，我希望到你这里为止。&rdo;我的母亲，童舒女士冷静地对我吩咐。

&ldo;……&rdo;我无奈地望着她，希望她能再给点提示。

她微微抬起头，眼睛并没有看着我，思绪像一下子飞出去很远，

&ldo;是时候让你知道方家的秘密了……&rdo;母亲口才极佳，讲起故事来也栩栩如生，可惜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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