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及此,她欣然颔首道:&ldo;王爷说的是,我确实该学回楚语了。&rdo;
&ldo;等离开雁门关,到了城镇市集上便去买几本辞典来看罢。&rdo;楚襄拎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,又悠悠地瞥了她一眼,&ldo;我来敦促你学习。&rdo;
&ldo;王爷想要如何敦促?&rdo;
楚襄稍稍弯唇,道:&ldo;自今日起我便用楚语跟你交谈,你也须用楚语回我,听不懂的可以问,不会说我亲自教你。&rdo;
岳凌兮微懵:&ldo;可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军营了。&rdo;
她说话还真是不绕弯子。
楚襄眼角微微一抽,扣在桌上的手似乎有些僵硬,过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:&ldo;可是要去寻你那位相熟的姐姐?她家住何方?&rdo;
岳凌兮想起之前种种,迟疑片刻,最终还是说了实话:&ldo;在王都。&rdo;
楚襄容色一动,声音依旧轻缓,缓得听不出任何情绪:&ldo;看来你我同路。&rdo;
&ldo;同路?&rdo;岳凌兮蓦然掀起长睫,水亮的瞳仁显出几分疑惑来,须臾之后忽然一清,&ldo;这仗不打了?可刚刚才拿下扎城,形势大好……难道这是陛下的意思?&rdo;
说到后面她声音愈发轻细,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僭越了,楚襄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,轻一牵唇,几个意味深长的字便飘到了她耳边:&ldo;是我的意思。&rdo;
若是此刻乐凌兮稍加注意他的神色就会察觉不对,可她只是默默地敛下了目光,仿佛若有所思,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话:&ldo;我以为王爷还要继续攻打狮城。&rdo;
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楚襄却听出了别的味道,鹰一般犀利的视线缓缓扫过帐中之物,最后落在几步之外的那张柏木小案上,沉眸凝视片刻,他蓦然拂袖起身,在岳凌兮阻止之前拿起了那张墨印尚未干透的白宣。
果然是狮城的布阵图。
岳凌兮未料他如此敏锐,这都能猜得毫厘不差,一时情急便伸手来夺,然而楚襄已经先一步将左手背至身后,右手则攫住她的皓腕,仗着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将她与图纸隔得远远的,还轻笑出声。
&ldo;抢什么?不是给我的么?&rdo;
那张俊脸不过几寸之远,本就让人意乱神迷,笑起来更是夺魂摄魄,岳凌兮毫无防备,怔怔地瞅了半晌才反应过来,却完全没有姑娘家该有的娇羞,反而瞠着眸子道:&ldo;您都要班师回朝了,还要这个做什么?&rdo;
&ldo;有朝一日总要来打的,先收着也无妨。&rdo;楚襄语气甚是霸道。
岳凌兮无话可驳,索性指控他:&ldo;您不讲道理。&rdo;
&ldo;我怎么不讲道理了?&rdo;楚襄骤然失笑,掌下力道收紧,将她拖至身前俯首反问道,&ldo;明明画好了却不给我,我自行找着了还要往回抢,你说说看,到底是谁不讲理?&rdo;
&ldo;横竖也无用,您当成没看到不行么?&rdo;
&ldo;谁说无用?&rdo;楚襄迫视着她,黑眸中似藏了一团烈焰,莫名灼人,&ldo;上次送来的那张地图你故意把只标出特定的难民关押点,真当我瞧不出它们必经路线的中心是哪儿?&rdo;
岳凌兮心里登时一惊。
这些年她在西夷饱览群书,是懂一点儿阵术的,只不过此术已经被禁,若让旁人知道了恐怕会对她不利,所以她闭口不提。偏偏楚襄要打的扎城设了阵,她不忍心诸多将士因此搭上性命,只得以难民做借口在地图上标记了许多点,原以为楚襄在营救难民之时会顺路毁掉塔楼,那样就能不知不觉破了阵,没想到他竟察觉了她的意图!
这一刻她像是被定了身,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分毫,背后寒潮狂涌,风一吹来凉透心扉。
他知道这个秘密了,会拿她怎么样?
岳凌兮心里没底,想起这戴罪之身难免更遭人怀疑她的目的,一时更加黯然,岂料楚襄突然放下了她的手,转握为牵,一路向外走去。
&ldo;楚国有句话叫师夷长技以制夷,看来你还记得,贯彻得十分到位。&rdo;
他掌心滚烫炙人,驱散她满腔寒意,指腹上的薄茧随着走动摩擦着她的嫩肉,她却浑然不觉,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问道:&ldo;您不忌惮此术?&rdo;
&ldo;昔年西夷凭借此等邪术灭了六国,天下谁人不忌?&rdo;楚襄边走边道,声音渐又沉缓,&ldo;但我相信你。&rdo;
岳凌兮慢下了脚步,心中仿佛被水浪淹没,一片潮湿泛滥。
她一介罪眷,自小就生活在鄙夷与轻蔑之中,如今竟能得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句信任,又是何其宝贵?无欲无求这么多年,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其他的东西,现在忽然尝到了拥有的好,反而无措起来。
楚襄见她踟躇不走,眉尖印痕深深,不知又在乱想些什么,索性停下来道:&ldo;再晚一会儿,卫将军就该回逐浪城了。&rdo;
名称都改了,看来东漓江以南的这几座城他是铁定不会再让西夷夺回去了,卫颉应该是被派去驻守的,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?岳凌兮愣了愣,瞅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,顿时恍然大悟。
如今既然逐浪城已变成交火的最前线,那么很有可能遭受到狮城的袭击,她这张图放在卫颉手里,也算是有备无患了。
思及此,她忙道:&ldo;那我自己去送就可以了,您无须跟着跑一趟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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