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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（第1页）

突然，宇文护一把捉住我的衣襟，一手拎着我，一手攀上高台。

原本城楼之上，寒风就呼呼直响，现在上了高台，我与宇文护披散着的头发顿时像群魔乱舞，因为有了两个人，本来就不牢固的高台，顿时让人觉得颤巍巍。我总觉得只要稍稍一跺脚，这高台就会直接坍塌下去。宇文护扯着我坐下，拿我当肉盾，缩在我身后，对面阵营里的弓箭手便拿他没有办法。

宇文护用内力将话传出去，&ldo;元夫人在此，尔等若不顾元夫人性命，便只管杀上来好了！&rdo;他内力深厚，虽相隔甚远，军中上下却听得清清楚楚。他这样一说，对方阵营中顿时骚动起来。原本还有弓箭手架起火箭，此时只怕会误伤了我，都全部撤了下去。

宇文护冷笑一声，继续用内力说话道：&ldo;宇文邕，你这个无耻小儿！你杀死自己的兄长，篡夺皇位，还与寡嫂通jian有染，弄出这么大个孽种来，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让元夫人以先天王的名义来讨伐我？元夫人受你胁迫，才一时糊涂，如今知道自己罪孽深重，已然回头。而你，却有何面目存于人世间？&rdo;

我吓了一跳，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护编排的本事如此了得。我顶着元胡摩这张面孔，却挺着个大肚子，本就容易被人诟病，宇文护索性冤枉我与宇文邕通jian，我当真是百口莫辩。好在对面阵营似乎早料到宇文护会说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惑乱军心，号角与鼓声越来越大，将宇文护的声音掩盖其中，也不知那些将士有听到多少。

我忿忿地恨不能给宇文护一拳，却被他轻松避过，他反扭着我的手，无视我的挣扎，&ldo;你要是不怕掉下去摔死，就试试。&rdo;

我斜了下边一眼，城墙上的地砖是坚硬的石板，我摔下去不死也该是残了。我只能咬着牙恨恨地看向宇文护，畏高加上狂风让我瑟瑟发抖。

宇文护不禁嘲讽道：&ldo;害怕了？是不是也有些后悔帮他们来对付我了？你瞧瞧，他们是怎么对你的？哪里像我那般厚待你。只可惜，你后悔得太迟了。&rdo;

第一百七十六章拉垫背

&ldo;我一点都不后悔。&rdo;我咬紧牙关。迎上他的目光，&ldo;我帮他们，是因为我在乎他们，我心甘情愿。曾经，我也在乎过大冢宰，只可惜，大冢宰是没有心肝的。那便说得很清楚，我与你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，现在更是敌人，对付敌人天经地义，我又怎么会后悔？大冢宰，我劝你不要妄想了，就算你再怎样污言秽语，也动摇不了军心。我劝你还是投降吧，你根本就不能拿我挟持谁。&rdo;

&ldo;对付敌人天经地义，&rdo;宇文护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，冷笑道，&ldo;看来你是被灌了迷魂汤，脑袋彻底地坏了，事到如今还是执迷不悟，你是没得救了。&rdo;

他冰凉的手指滑过我的脸庞。犹如刀割一般，我感觉得到他动了杀机，忽然他的身子向旁边偏了些，饶是如此，我还是听到他的鼻子里头发出一声闷哼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，宇文护便以右手钳住我的咽喉，掰过我的身子，侧着望向城墙内。

&ldo;何人施暗箭？&rdo;宇文护凛然发问，我这才明白宇文护刚才中了箭，还是从城上来的。只是他的问话无需回答，因为此时城内早已经乱作一团。

一对人马不知从哪儿杀了出来，渐渐向城头逼近，待我看清楚时，才发现原来是婆罗、杨瓒一马当先。我吓了一跳，眼见越来越多的义军涌现出来，与此同时，城外的义军也开始攻城，随着裹着铁叶的撞木一下一下地撞向城门，我感觉到高台剧烈地晃动了起来。

整个南阳城突然遭受里外夹攻，顿时乱了套，却听一人从城楼上朗声说道：&ldo;城中将士听着，皇上有旨，只要放下手中刀剑，弃暗投明，过往一切，既往不咎。各位都是大周的男儿。习武参军，志在保家卫国，岂能互相残杀？如今天子宽宏，指苍天起誓，绝不追究。诸位还等什么？&rdo;

说话者正是杨坚，他手中持弓，不知何时偷偷潜上城楼，想必宇文护身上中的暗箭便是他放的。

&ldo;你怎么又回来了？&rdo;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，眼中顿时模糊了。我明明命杨瓒封了地道，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制止杨坚涉险，还和他一起来了。

&ldo;你我生死与共，自然要回。&rdo;杨坚看向宇文护，&ldo;大冢宰，不要再兴杀戮了，就此收手吧。&rdo;

此时此刻，南阳城中军心已经大动，宇文护连忙对城下朗声道：&ldo;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假传圣旨，他只是先唬住你们，真要是丢了兵器，他们定要大开杀戒。&rdo;

&ldo;那朕亲自颁旨，应该可以相信了吧！&rdo;一袭金黄色的铠甲在城楼上一现。登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。谁也没有料到一国之君会以身犯险，亲自入南阳城来。

宇文护挟持着我，却难掩兴奋，直对贺兰祥及以下道：&ldo;摧其坚，夺其魁，以解其体！快快取了宇文邕小儿的命来！&rdo;

我倒吸了一口凉气，万万没有想到宇文邕竟然也为了我进城来，所谓擒贼擒王，这的确是宇文护翻盘的机会，南阳城中到底有几万将士，宇文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可如何是好。

宇文邕却不慌不忙地瞧向贺兰祥，&ldo;贺兰将军，如今你七位公子都在军中，你身为父亲，难道要与他们兵戎相见吗？事到如今，你还要倒行逆施么？&rdo;

贺兰祥一听自己的儿子都在外边，思绪一下子乱了，宇文邕趁机道：&ldo;诸将士，你们手中的剑是对外的，不是对着自家的兄弟。朕派兵围困南阳多日，迟迟不肯攻城，便是不忍屠戮手足。各位的父母送你们来参军，只盼着你们有朝一日建功立业，早日衣锦还乡。各位想想家中的双亲，难道你们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，偏偏凶手还是自己的手足乡亲？&rdo;

宇文邕一语击中要害，不少人握住兵器的手都有些颤抖了，宇文邕于是折了一支羽箭。郑重道：&ldo;朕在此立下誓言，永不追究诸位责任。走出南阳城，诸位从今往后还是我大周的好将士！&rdo;

天下间有多少士卒是真的想要打仗的？听了宇文邕的话，暗自里都盘算起来，就连贺兰祥都忍不住看向宇文护，我趁机劝道：&ldo;大冢宰，你收手吧。不要再执迷不悟了，大冢宰，你瞧，人与人之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，你也试着为他人考虑一下吧，没那么难的。&rdo;

&ldo;够了！&rdo;宇文护猩红着双目，手上稍一用力，我便再说不上话来，&ldo;宇文邕小儿一向出尔反尔，从前装疯卖傻，直到今日谋夺帝位，才露出真面目，他这样的人有什么信誉可言，你们休要听他蛊惑！&rdo;

然而，宇文护终究到了穷途末路，已经有人忍不住将手中的戈戟丢弃，这做法顿时一呼百应。只听哗啦啦地响声，已有大片的将士将兵器扔了出去，齐齐跪了下来，口称万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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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，高台剧烈地一晃，只听呐喊声贯穿整个城墙，原来是义军撞开了城门，正如洪水般朝这里涌来。

贺兰祥也知道大势已去，伏倒在地，朝宇文护磕了几个头，&ldo;大冢宰。投降吧。留得青山在，不愁……&rdo;

&ldo;住口！&rdo;宇文护冷笑道，&ldo;贺兰祥你这朝秦暮楚之人也配劝降？当初若非跟着我，你的几个儿子连性命都没有。也好！人往高处走，向来如此，你只管走你的阳关道去吧，何必在这里假惺惺！&rdo;

贺兰祥面色一变，正色道：&ldo;大冢宰，贺兰祥的今日都是你给的，你数次救我儿于危难，这份恩德，贺兰祥无以为报，发下誓愿，誓死追随大冢宰。既然大冢宰不降，贺兰祥只有先去了。&rdo;

&ldo;不好！&rdo;我瞧他决绝的神情，已知他萌生死意，然后终究是迟了。贺兰祥取了佩剑，往脖子上一抹，当即便倒在了地上。

我不忍去瞧他的样子，宇文护没想到贺兰祥会以死明志，整个人也是愕然，掐着我咽喉的手也不禁松了松，我说道：&ldo;大冢宰，你醒醒吧！贺兰将军他们追随你，不是因为你能给他们什么，而是他们在乎你。难道你还要让贺兰将军这样的悲剧继续上演吗？他们愿意为了你去死，难道你就真的忍心让他们去死吗？&rdo;

宇文护怔怔地不说话，忽然间，仰天长啸起来，&ldo;愿意为了我去死？哈哈，大智慧，那他们愿不愿意为了你去死呢？&rdo;他的手忽然收紧，我只觉得一股血往脑子里冲，一时间连眼睛也充满了血，宇文护诡笑道：&ldo;事已至此，我自是活不了了。但是就算死，我也要拉个人一起上路。才不孤单，大智慧，你说是不是？&rdo;

第一百七十七章尘埃落

我窒息地说不上话来，只听见杨坚和宇文邕都是声色俱厉地喊道：&ldo;你快些放开她！&rdo;

&ldo;放开？好啊！若不想让她死，那就一命换一命，你们这么在乎她，是否该为了她去死啊？&rdo;宇文护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，他大笑起来，笑声甚是可怖。

&ldo;好！是不是我自刎，你就放了她？&rdo;几个声音同时响起，我听了直觉得脑袋嗡嗡响，宇文护笑得都要岔了气，&ldo;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你去死，大智慧，你的魅力可真……&rdo;话还没说完，宇文护的声音突然变了调，因为我趁他不备，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俯冲，宇文护与我重心不稳，直向高台之下歪去。

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死的话，那只能是我，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，更何况就算他们自杀，宇文护也不会放过我的。那不过是宇文护垂死前耍的把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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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宇文护到底还是拽住了我，我悬在半空中，宇文护死死地拉着我的左臂，不让我跳下去。

&ldo;你疯了？你居然愿意为了别人自杀？大智慧，你跟我是一样的，我们只爱惜自己，只为自己而活，不是吗！&rdo;宇文护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，他匍匐在高台上，并不牢固的高台有些摇摇欲坠了。

&ldo;阮陌！&rdo;

&ldo;陌姐姐！&rdo;

&ldo;小妞！&rdo;

他们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，不顾一切地朝这里冲过来。只是我与宇文护命连一线，他们不敢动宇文护，也不敢上前来救我。

我对宇文护说，&ldo;以前是，但我现在不是了。大冢宰，这一世我才明白人活着的真谛，总算没有白来这一遭。&rdo;我伸手去掰宇文护的手腕，宇文护的手松了几分又重新抓紧，&ldo;当初宇文邕伏击我，你为何突然喊住我？&rdo;

我一愣，不解宇文护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，但还是回答道：&ldo;因为那时候我在乎大冢宰，我不想见到你去死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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