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,外国人还是要指着你的坟墓说:&lso;这里埋着一个中国人!&rso;你永远当不成一
个彻底的外国人,你绝了这个&lso;高贵&rso;的念头吧!&rdo;能在儿子自以为是的时候一
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,他感到很痛快,很解气,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。
&ldo;物质不灭?&rdo;儿子用筷子拨拉着那盘炒得不讲究的青菜豆腐,振振有词地
反唇相讥,&ldo;爸你显然还不知道,如今这个观念正受到威胁。科学家发现在印度
一个一千六百米深的金矿里,质子似乎正在消失。物理学家在远离大多数宇宙线
干扰的金矿里,聚集了一百五十吨铁,每隔数月,铁里似乎就有一个质子逸去,
留下微少的次核子碎屑。他们动用了一千六百五十具放射侦察器,却根本寻找不
到消失了的质子的踪影!&rdo;
他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连同儿子辩论个孰是孰非的信心都没有了。
儿子是当代大学生,而他是二十年前的大学生。
儿子一向自称是&ldo;立体知识结构&rdo;型的人,一向将他视为&ldo;平面知识结构&rdo;
型的人。他不敢贸然和儿子进行辩论,怕&ldo;物质不灭&rdo;的科学观念的确已经是一
个陈旧的错误的观念,在辩论之中更加遭到儿子的耻笑。
儿子放下碗筷,走人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又去攻&ldo;托福&rdo;。
他呆呆地坐在饭桌旁,沉思默想了一会儿,问收拾桌子的妻:&ldo;物质不灭…
…真的不对了吗?&rdo;
妻耸耸肩:&ldo;我哪儿知道!&rdo;
他觉得问得多余。因为妻和他一样,也是个&ldo;平面知识结构&rdo;
型的人。用儿子的话说,都是&ldo;一批保守的知识分子&rdo;、&ldo;被时代列车甩在
旧站台上的最末一批乘客&rdo;。儿子似乎早已把中国上下几百年和中国知识分子的
前因后果研究得透透的了,持一种高傲的轻蔑的态度。而在同代知识分子中,他
却自以为并不保守,还常常被社会和同代人认为是一个观念激进者。儿子的话起
码验证了一个事实‐‐在如今这亢奋的旋转的扑朔迷离的把握不准了的大时代,
他正变成一个越来越在上下两代人的白眼间显得不尴不尬的角色。他心中涌起了
一阵悲哀。
&ldo;抽空儿给中国科学院写封信,问一问他们。&rdo;
&ldo;问什么?&rdo;
&ldo;问&lso;物质不灭&rso;还对不对……&rdo;
&ldo;我没那兴趣,要写你自己写!&rdo;妻捧着盘子碗,气哼哼地走进了厨房。
如果&ldo;物质不灭&rdo;已然不对,那么足见今天这个世界上的错误多到什么程度
了!也足见自己这位&ldo;平面知识结构&rdo;的父亲被&ldo;立体知识结构&rdo;的儿子瞧不大
起是活该的事了……他郁闷地离开了家。
天色已黑,晚风ct习。夜市初上,热闹非常。
他来到了姚玉慧家。她正在写信。
&ldo;别理我,写你的。我没什么事儿,坐会儿就走。&rdo;
&ldo;不写了。&rdo;她收起信纸和笔,为他削了一个梨,将椅子向他拉近些,吸起
烟。
&ldo;很甜。&rdo;
&ldo;我妹妹送来的。&rdo;
&ldo;小姚,你知道不知道,&lso;物质不灭&rso;‐‐还是不是一个正确的科学观念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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