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厂长对群众的愤怒十分惊异。他想他不过就是下令堵上了厂里的后门。群
众不过就是上班下班来来往往多绕那么一小段路哇!就算因此而骂我姚守义的娘
不无道理罢,因此而骂共产党的娘却明摆着说不出个什么道理!他也只是惊异,
并不害怕。不就是骂娘么?由你们骂去。不就是瞪眼么?由你们瞪去!那反正是
瞪不死我的。一旦当了官,总是难免被人所瞪的。你都当了官了,你还不许别人
瞪你么?那才真是官僚主义呢!我们的姚守义很明事理。
&ldo;厂长,我和你找别扭,那是作给别人看的。要是你一当上厂长,我就围着
你转,别人该骂我溜须拍马了,那我今后就不好作人了!&rdo;秘书小王满怀难言之
隐地对他表白。
他说:&ldo;我懂,我懂。&rdo;
她又献计献策:&ldo;厂长你若有什么指示,你别亲自出面。那倒显得你太掉价
了!由我传达好。你越扎起厂长的架子,群众到头来越得买你的账。俯首甘为孺
子牛?千万别信那个。你真像头牛,群众往你背上爬,还要给你穿上鼻环,牵着
你走!群众就这德性,软的欺负硬的怕!&rdo;
她仿佛早已把中国的&ldo;群众&rdo;研究得透了,如同夏律师的儿子把中国的知识
分子研究得透透的了。
&ldo;我懂。我懂。你的见解很有意思。小王,我这里正好有几份生产通知单,
请你分送给有关科室、车间去。&rdo;
&ldo;行!&rdo;小王接过生产通知单,痛痛快快地走了。
于是几道生产指示,概由小王传达到各科室、各车间。这果然高明。倘厂长
亲自传达,可能会有人跳出来表现个人勇气,当面抗旨。厂长并不露面,也就没
给那种人以表现的机会,而指示就是指示。
厂长秘书不软不硬地说:&ldo;我不过传达,不落实,责任可不在我,在你们!&rdo;
却也没谁敢当真不落实。
三车间那帮&ldo;哥儿们&rdo;,愈发成了死心塌地追随厂长的人。因为他们感到群
众在骂新厂长,捎带着骂共产党时,分明也是指桑骂槐地侮辱他们的。他们也是
群众,群众才不怕群众呢!他们反倒在厂里睥睨一切,以眼还眼,以骂还骂。
&ldo;骂谁?说清楚!你们骂谁哪?!&rdo;
&ldo;蹦哒什么?你们蹦哒什么?!告诉你们说,姚厂长是老厂长活着时定下的接
班人!是局长着力培养的新干部!是你们能撵下台的么?那叫痴心妄想!看准形
势,如今是改革的年头!&rdo;
有了对立情绪的存在,他们很是兴奋,觉得有了种刺激存在。
8
来劲!倒是新厂长的老母亲老父亲忍受不了孤立,劝儿子将厂后门重新开放,
以平众怒。
当儿子的回答:&ldo;我才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!万里长城不倒,后门不开
!&rdo;
老父亲老母亲觉得儿子从此是管不了,无可奈何。
严晓东的父亲,却大老远地跑到厂里来,给老哥儿们的儿子撑腰眼,到各科
室各车间叫号,要跟反对新厂长的那些个兔崽子们&ldo;较量较量。&rdo;
&ldo;怎么着?老厂长死了,就再没人治得了这个厂了么?要&lso;反教&rso;?谁想&lso;
反教&rso;谁给老子站出来!文来文对!武来武挡!堵了个厂后门你们就骂新厂长?
还骂共产党?今天我老严头就是来骂你们的,看谁敢还口?……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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