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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（第1页）

陈廷敬笑道：&ldo;你很想知道仓库盘点结果？&rdo;

许达说：&ldo;陈大人不说，我不敢相问。&rdo;

陈廷敬又说：&ldo;科大人也很关心？&rdo;

许达望着陈廷敬，不知说什么才好。

陈廷敬道：&ldo;我们现在先把钱铸好，暂时不管仓库盘点的事。到时候我自会奏明皇上，白的不会变成黑的。&rdo;

许达叹道：&ldo;陈大人，其实这几年您受了很多委屈，就因为白的变成了黑的，我们在下面都知道。&rdo;

陈廷敬也不禁长叹一声，道：&ldo;朝廷里头，有时候是说不清。不过，黑白最终还是混淆不了的。我们不说这些话了，看看钱厂去。&rdo;

钱厂里，向忠正吩咐役匠们化钱，老师傅吴大爷跑过来问道：&ldo;向爷，您这是干吗？&rdo;

向忠说：&ldo;熔掉！&rdo;

吴大爷忙说：&ldo;这不是才铸的新钱吗？可使不得啊！&rdo;

向忠横着脸说：&ldo;上头让毁的，如何使不得！&rdo;

吴大爷喊道：&ldo;毁钱可是大罪！要杀头的啊！&rdo;

向忠斥骂道：&ldo;你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傻？把铜变成钱，把钱变成铜，都是上头说了算！&rdo;

吴大爷说：&ldo;铜变成了钱，就沾了朝廷仙气，万万毁不得的！&rdo;

向忠讪笑起来，道：&ldo;你这老头子，就是迂！&rdo;

向忠说罢，又骂役匠们手脚太慢。吴大爷突然扑了上去，护着地上的铜钱，喊道：&ldo;使不得，使不得！天哪，这会断了朝廷龙脉啊！&rdo;

正在这时，陈廷敬跟许达进来了。陈廷敬问道：&ldo;老人家，您这是干什么？&rdo;

吴大爷打量着陈廷敬，问：&ldo;大人，是您让他们毁钱的吧？&rdo;

陈廷敬说：&ldo;是呀，怎么了？&rdo;

许达道：&ldo;这位是朝廷派来专管钱法的陈大人。&rdo;

吴大爷哭着说：&ldo;陈大人，我从明朝手上就开始铸钱，只知道把铜变成钱，从来没有干过把钱变成铜的事啊！崇祯十七年，铜价高过钱价，有人私自毁钱变铜，眼看着大明江山就完了！大人，这不吉利啊！&rdo;

陈廷敬让人扶起吴大爷，说：&ldo;老人家，那是明朝气数已尽，到了亡国的时候了，不能怪谁毁了钱。我们现在毁旧钱铸新钱，就是不让jian商有利可图。听任jian商扰乱钱法，那才是危害百姓，危害朝廷啊！&rdo;

陈廷敬说罢，铲了一勺铜钱，哐地送进了熔炉。吴大爷仆地而跪，仰天大喊：&ldo;作孽啊，作孽啊！&rdo;

向忠不耐烦地吼道：&ldo;把老家伙拉走！&rdo;

刘元领着几个役匠，架着吴大爷走了。役匠们推着推车进来，有的拉着块铜，有的拉着一钱四分的新钱，有的拉着旧铜器。陈廷敬上前捡起一个旧铜鼎，仔细打量，道：&ldo;旧铜器铜质参差不一，收购时要十分小心。&rdo;

许达说：&ldo;我们都向仓库吩咐过，只收铜质好的旧铜器。&rdo;

陈廷敬擦拭着铜鼎上的锈斑，吩咐刘景、马明：&ldo;随便拿几件旧铜器，仔细洗干净，看看铜质如何！&rdo;

没多时，旧铜器被洗得闪闪发光，拿了进来。陈廷敬说：&ldo;我们到外头去看吧。&rdo;往外走时，马明悄悄儿对陈廷敬说：&ldo;老爷，刚才那位老师傅好像嚷着要把向忠做的事都说出来，叫那些人捂着嘴巴拖走了。&rdo;

陈廷敬问：&ldo;你真听到了？等会儿再说。&rdo;

露天之下，几坨块铜、几件洗干净的旧铜器、一堆准备改铸的制钱，并排放在案板上。陈廷敬过去仔细查看，大家都不说话。向忠在旁偷偷儿瞟着陈廷敬，神情不安。陈廷敬神色凝重，继而微笑起来。

大顺问道：&ldo;老爷，这些盆盆罐罐的颜色怎么都一样呀？对了，同块铜、制钱的颜色也差不多。&rdo;

陈廷敬笑道：&ldo;都一样就好呀。好，好！我原本担心旧铜器铜质会很差。这下我放心了。你们看，这些铜器的成色同制钱相差无二，直接就可以拿来铸钱了。这些块铜也跟制钱成色一致，都可直接铸钱。&rdo;

向忠暗自松了口气，心想这些只会吃墨水的官儿都是傻瓜。陈廷敬又说：&ldo;块铜是不能再收了，这些旧铜器，多多益善，可以多收！&rdo;

出了钱厂，回到宝泉局衙门，陈廷敬吩咐刘景：&ldo;旧铜器同块铜一样，都是毁钱的铜造出来的。明日开始，你就在宝泉局仓库附近盯着，查出送旧铜器来的是什么人。&rdo;

大顺说：&ldo;原来老爷早看出问题了，我还纳闷儿哩！&rdo;

陈廷敬笑道：&ldo;大顺还算眼尖，一眼就看出来了。可你要记住，有些事不妨先放在心里。&rdo;

大顺点头称是。陈廷敬又嘱咐马明：&ldo;你暗自找找那位吴大爷，查查向忠这个人。我们眼下要查清两桩事，一是仓库铜料亏空，二是jian商毁钱鬻铜！&rdo;

四十五

陈廷敬擢升了都察院左都御史，仍管钱法事，弟弟陈廷统也放了徐州知府。这都是天大的喜事。陈廷敬办完宝泉局公事，晌午回到了家里。明珠、萨穆哈、科尔昆、高士奇、徐乾学、许达等同僚，并几十位同寅、门生、同乡上门道贺。府上热闹了半日，天黑才慢慢散了。

客人都送走了，马明过来回话：&ldo;老爷，我到过吴大爷家里，真问起来，他老人家又不敢说向忠半字了。&rdo;陈廷敬越发觉得向忠可疑，嘱咐马明再去找找吴大爷。刘景过来，说他在宝泉局仓库外头候了一整日，没见有送旧铜器的，只好再守几日。

正说着，大顺进来说二老爷来了。陈廷敬便招呼弟弟去了书房，家人送了茶上来。陈廷统家里自然也到了许多客人，都是来道贺的，方才散了去。兄弟俩说了些皇恩浩荡、光宗耀祖的话，拉起了家常。陈廷敬忽见弟弟叹气，便问他什么事。陈廷统只好说：&ldo;我手头有些紧。&rdo;

陈廷敬说：&ldo;你一大家子，官俸确实不够用，可家里每年也都给了你不少钱呀！&rdo;

陈廷统说：&ldo;我不同你，你岳父家在京城有生意。&rdo;

陈廷敬便说：&ldo;廷统，我明日让大顺拿二百两银子，送到你家里去。&rdo;

陈廷统道：&ldo;二百两银子哪里够？官场规矩您是知道的，我放了外任，得给两江在京的官员、还有些别的要紧人物奉上别敬，没有几千上万两银子怎么对付得了！&rdo;

陈廷敬听了，惟有摇头而已。此等陋规，陈廷敬自然是知道的，他也收过人家送的各种孝敬。京城做官实是清苦，离开那些炭敬、冰敬、别敬、印结银等进项，日子是过不下去的。陈廷敬家还算殷实，并不指望别人送银子，但你若硬不收别人银子，在官场又难混得下去。不伸手问别人要银子，就已经是讲良心了。

陈廷敬沉默半日，说：&ldo;你就免俗，不送别敬如何？总不能为着这个又去借银子吧？&rdo;陈廷统听了，只不作声。陈廷敬却想起当年高士奇诈弟弟送银子，差点儿惹出大祸。

过了几日，刘景查明往宝泉局送旧铜器的原来是全义利记钱庄。陈廷敬嘱咐暂时不要打糙惊蛇，只命宝泉局不再收购旧铜器。向忠当日夜里就把苏如斋叫到家里，交代他不要再往宝泉局送旧铜器了，不然会出大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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