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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（第1页）

这个故事，见于《太平广记》所引唐人张读的《宣室志》，显然，它是由李商隐《李长吉小传》扩充而来。看来，对李贺这位才子的夭折，大家都深感痛惜，所以希望李贺能有更好的去处。但对于英才，同情虽然不少，而忌妒者向来是更多。李贺觉得自己够倒霉了，自小体弱多病，在药罐子旁边好不容易成长起来，有了才华又不能参加进士科考试，只好躲进象牙塔，靠写诗来实现自我。但还是有人不放过他。《因话录》说：&ldo;进士李为作《泪赋》及《轻薄暗小四赋》，李贺作乐府，多属意花草蜂蝶之间，二子竟不远大。文字之作，可以定相命之优劣矣。&rdo;此人认为李贺之所以郁郁不得志，是因为他写了一些关于花花草草的艳词。这样的评价，真让人感叹文人的刻薄。鲁迅在刘和珍死后撰文说：&ldo;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，尤使我觉得悲哀。我已经出离愤怒了。&rdo;对李贺的这种幸灾乐祸的评判，也真让人出离愤怒。

流言毕竟是流言，流行过去就沉入潭底，再也冒不出气泡来，相比起忌妒者无耻的排挤，毕竟对诗人的伤害要轻微得多，因为诗人的作品矗立在那里，金光四射，是他们无法遮蔽的。最可恨的，则是对诗人作品的戕害。《幽闲鼓吹》记载说，李藩侍郎喜欢李贺的诗歌，四处收集，准备整理成集，然后为之写序。他听说李贺有位表兄还在世，两人曾经通信，于是便将此人召来，托付他收集李贺散失的诗篇。这位表兄说：我将尽力把李贺的诗篇都收集过来，不过我看到许多诗篇有修改的痕迹，请您把所收集的诗篇给我去校正一下。李藩侍郎很高兴，就把自己辛苦收集而来的诗篇都交给了他。过了一年，这位表兄还没来回复。李侍郎很生气，派人把他寻来质问。这位表兄慢悠悠地说：我与李贺从小在一起长大，他处处显得比我聪明能干，一点也看不起我，对我很傲慢，我一直没有机会报复他。现在，机会终于来临，我把他所有的作品都扔进厕所里去了。李侍郎听后，气得无言以对，将他驱赶出去。李贺传世的作品很少，也就是这个缘故。

十、李贺（7）

李商隐等人说李贺死后上天为仙，这显然只是美好愿望；《幽闲鼓吹》说李贺死后，他的作品为其表兄扔进厕所，据专家调查，可能实有其事。美好的总是愿望，丑陋的却是事实，生活就是这样。

十一、杜牧（1）

1．小杜

&ldo;惟大英雄能真本色，是真才子自风流&rdo;，这句俗语想必出现得比较晚，至少很多唐人都不知道还有此一说。唐代才子众多，如繁星满天，使人眼花缭乱。满眼的才子，风流者却没有我们想到的那样多。当然，倘若他们知道评选才子的标准是要&ldo;风流&rdo;，许多人定会&ldo;当年拚却醉颜红&rdo;，舍去大好前程，去做一回&ldo;真才子&rdo;。在这方面，小杜可谓先知先觉，走在了时代的前列。

把杜牧专称为&ldo;小杜&rdo;，可谓历史悠久。《新唐书》说杜牧的诗情致豪迈，人称小杜，以别杜甫。《诗话总龟》引《唐贤抒情》也说杜牧诗歌风雅偏缀，不可胜纪，与杜甫齐名，时人呼为大杜、小杜。今天，我们耳熟能详的则是&ldo;大、小李杜&rdo;，把李白、李商隐也融入了这个集团。曾经有段时间还出现过&ldo;三李杜&rdo;的说法。宋代学者孔平仲在《珩璜新论》中说&ldo;李固、杜乔，李膺、杜密，李白、杜甫&rdo;是也，这时候杜牧还被排斥第一集团之外。明代学者胡应麟则说&ldo;李白、杜甫外，杜审言、李峤结有前朝，李商隐、杜牧之齐名晚季，咸称李杜，是唐有三李杜也。&rdo;（《诗薮》）但&ldo;三李杜&rdo;的说法显然没有取得大家的认可。

在宋人看来，大杜、小杜并称，对杜牧而言应该是一种极高的荣耀，无论是《新唐书》还是宋朝的那些诗话，它们都不自觉地透露出一种艳羡的语气。不过，让人简称&ldo;小杜&rdo;，未必符合杜牧本意，杜牧心中也未必舒坦。一个有个性的诗人，总不愿附于冀尾，何况杜牧向来自视甚高，我行我素，从无追随之意、模仿之心。在写给权要的《献诗启》中，他不无自得地说：&ldo;某苦心为诗，本求高绝，不务奇丽，不涉习俗，不今不古，处于中间。&rdo;过去的榜样他不感兴趣，流行的潮流他不愿涉足，他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。很多习见的观点，他都要摆出一副不苟同的架势，《苕溪渔隐诗话》列举了许多例证。

大家都说周瑜英俊潇洒，智谋过人，他却在《赤壁》中说&ldo;东风不与周郎便，铜雀春深锁二乔&rdo;，讥讽他不过是一幸运儿而已，大有阮籍&ldo;时无英雄，遂使竖子成名&rdo;的自负。当年汉高祖刘邦一心想把皇位传给戚夫人的儿子赵王如意，野心勃勃的吕后听从张良的计策请出著名隐士商山四皓，镇住了汉高祖，稳定了汉室。杜牧却说&ldo;南军不袒左边袖，四皓安刘是灭刘&rdo;，认为对汉室稳定做出巨大贡献的不是这四个白胡须的老头，而是英姿勃发的周勃。项羽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而自刎，不失豪杰之气，杜牧却说&ldo;胜败兵家事不期，包羞忍辱是男儿。江东子弟多才俊，卷士重来未可知&rdo;，认为好男儿就应不屈不挠。

许多读者都衷心希望&ldo;大杜&rdo;与&ldo;小杜&rdo;之间能够有些渊源。有人从诗篇里去寻觅线索，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他们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，宋人葛立芳在《韵语阳秋》中说&ldo;杜牧之诗，字意多用老杜&rdo;，然后举了一些例证。不过，也许他自己都认为这些论据没有太大的说服力，不排除&ldo;英雄所见略同&rdo;的因素，所以他马上解释说这两人是&ldo;下语自然相符，非有意于蹈袭&rdo;，正所谓有不能不异，亦有不得不同。杜牧诗文的特色太显著了，清人洪亮吉《北江诗话》说：&ldo;杜牧之与韩（愈）、柳（宗元）、元（稹）、白（居易）同时，而文不同于韩、柳，诗不同于元、白，能于四家外，诗文皆别成一家，可云特立独行之士矣。&rdo;杜牧别成一家，特立独行，在诗风上自然也与老杜没有太多的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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