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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5章（第1页）

訾文海戴着礼帽坐在洋车上，帽檐拉得很低。看到宏巨染厂的这一幕，他冷冷地笑了。

车夫想往里拐，訾文海忙说：&ldo;别进去，继续往前拉。&rdo;

车夫问：&ldo;掌柜的，去哪呀？&rdo;

訾文海哼了一声：&ldo;去三元染厂。从那里路过之后，再去宝德染厂。咱今天一个染厂一个染厂地转着看。&rdo;

第二十六章

【1】

林老爷在花房里看着花喝茶，花匠在里面侍弄花。他气态陶然，神容俱静。这时，林祥荣提着皮包进来了：&ldo;爸爸，你好。&rdo;

林老爷挺高兴，指了一下那把椅子说：&ldo;坐下。山东的事情怎么样了？&rdo;

林祥荣说：&ldo;陈寿亭今天又来了电报，还是劝我不要往山东发货，我们驻山东的周经理也这样认为。有些事情我拿不准，所以来问爸爸。&rdo;祥荣表情谦恭。

林老爷点点头：&ldo;山东虽然是我们的大市场，但是陈寿亭赵东初比我们还着急。这几天我在想，日本人会不会也跑到上海来这样干。山东离着日本近，当然是先受其害，但是上海离着日本也不远，他们也会这样干。山东的模范染厂仅仅是个苗头，这倒不至于把我们怎么样，关键是，我们不能让他这种试验在我们中国成功。从现在开始，有意识地减少和日本人的商业往来，尽快全面结束和他们的交易。&rdo;他叹了口气，&ldo;英法等国仅是在中国要了块租界，日本人却占去我们三个省，加上察哈尔及滦东地区，四个省都多了。我们这些生意人什么都不怕，就怕战乱。缴了那么多的税，纳了那么多的捐，也不知道都干了什么！&rdo;

林祥荣说：&ldo;我来找爸爸，就是为了这件事。赵东初建议，我们，还有陈寿亭赵东初，三家合起来把这个汉jian染厂灭掉。爸爸说得对，不能让日本人的这种试验成功。&rdo;

林老爷眼睛一亮：&ldo;有个计划吗？&rdo;

林祥荣摇摇头：&ldo;目前还没有。东初说爸爸是商界前辈，见的世面也多，想请你老出出计策。&rdo;

林老爷苦笑一下：&ldo;我能有什么好办法。但是也不妨想想。这次我们去济南，收获很多，拉住了两个大户。陈寿亭这个人也不错，很仗义。阿荣，商业就是商业，人情只是一个方面，你应当参照一下同业的布价，主动给他们降一点价下来，不要等着人家说出来。现在那里还有个什么模范染厂，他们也是很艰难。&rdo;

林祥荣说：&ldo;好的。爸爸，应当说，陈寿亭的机器也停下了，但是今天收到他的电报订单，让我们再发两件，这是为什么？&rdo;

林老爷也是一愣，摇着头：&ldo;我猜不出。阿荣，我这是老了，我要是现在你这个年龄，就会不惜一切代价，把陈寿亭拉到上海来。山东那个地方太小，这样的人可惜了！这好比美女生在穷乡僻壤，只能在小地方露脸。&rdo;说罢喟然长叹。

林祥荣说：&ldo;这个人是挺有意思，我也常常想起他来。&rdo;

林老爷说：&ldo;上次一见陈寿亭，真是让我耳目一新。自己跪在了饭店门前‐‐那明明是咱们有错在先嘛！阿荣，那可是山东有名的生意人呀！也是有身份的。不管他是真的也好，假的也好，都让我很感动。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，商场更是一台戏，也无所谓真假，只要演好了就行。那天在铁公祠里下棋……&rdo;

林祥荣看着父亲这样夸奖寿亭，脸上略有愧色，说：&ldo;爸爸，我回去了，回头我把布价报给你。&rdo;

林老爷说：&ldo;山东的事情不用太着急，我想，一个陈寿亭，大概就能应付。如果需要我们帮忙，一定帮他们。你给陈寿亭写封信，就说等他有时间的时候，让他到上海来，我还想再和他下棋。&rdo;

【2】

上午，寿亭的办公室里，周涛飞听说了山东的情况，从天津来了，正和家驹寿亭在那里说话。

寿亭说：&ldo;涛飞，你和家驹都是留学生，你俩用外国话对两下子，我也听听！&rdo;

涛飞和家驹都不好意思。涛飞说：&ldo;家驹兄是留学的前辈，我怕顶不住。&rdo;

寿亭说：&ldo;顶住也好，顶不住也好，你俩都得对两下子。你知道，你六哥不认字，可我周围的人全会外国话。我心里那个美呀！来，对两下子，也让我开开眼。&rdo;

家驹说：&ldo;六哥，你这不是添乱吗？现在厂里全是退回来的货，咱那正事还没个头绪，对的哪门子外国话呀！你又听不懂。&rdo;

寿亭说：&ldo;正是因为听不懂，所以才想听听。要是看戏的都是梅兰芳，那马连良怎么吃饭？他那戏还有人听？来来，开始。家驹，你先起个头儿。&rdo;

家驹和涛飞都笑。家驹说：&ldo;那说什么呢？涛飞，英语还是德语？&rdo;

涛飞正想说话，寿亭先说：&ldo;这好办，两样都来上一阵儿。至于说什么嘛，也好办，你俩就装着谈恋爱，家驹，你装那女的。&rdo;三人笑起来。

这时，老吴进来了，周涛飞赶紧起身，寿亭拉他坐下：&ldo;我说，你一会儿一起立，一会儿一起立的，弄得谁都不敢进来了。坐着。老吴，有什么事儿？这里正想听外国恋爱，你一脚迈进来了。&rdo;

老吴尴尬地笑笑，不肯说是什么事儿。寿亭说：&ldo;没事儿，说！&rdo;

老吴说：&ldo;济南的退货是完了，可外地的退货都在车站上堆着呢！掌柜的，这要是往厂里一运，咱那脸可丢大了。&rdo;

寿亭一笑：&ldo;那怕什么，往厂里运。不行，运回厂里过不了几天还得往外发，就放到纬六路车站仓库吧。&rdo;

周涛飞说：&ldo;六哥，不行租几个车皮发天津吧。&rdo;

寿亭按住他的手：&ldo;不用。谁退回来的，我还得让谁再买回去。这訾家长不了。老吴，明祖退了吗？&rdo;

老吴摇摇头：&ldo;没有，连个电报也没来。前几天他说货卖完了，还催咱发货呢。可是，咱最大的户‐‐枣庄的老孔来了，虽说没退回货来，可是我看他也挺为难。訾家派人硬把他拉来的，他说也是没办法。现在就在我那里坐着呢，他想和你说说这事儿！&rdo;

寿亭一顿，涛飞家驹都盯着他，寿亭看着窗户愣神儿。寿亭说：&ldo;家驹，你和涛飞下去，给东初打电话，让他开汽车来，你们三个先上聚丰德等着我，我得和老孔好好聊两句。&rdo;

家驹和涛飞站了起来，飞虎进来收拾东西。

老孔有三十八九岁，通红的脸，浓眉毛，身板结实，一看就是个急脾气。

飞虎端上来新茶，寿亭亲自给他倒上。

老孔说：&ldo;六哥，你那么信得过我，这事……&rdo;

寿亭给他递上烟：&ldo;老弟，咱什么都别说了，我就问你一句话，你觉得这模范染厂能长得了吗？&rdo;

老孔干笑着：&ldo;这不是说嘛！我怕就怕这个，就怕他卖个三天两早晨的煞了戏。咱这飞虎牌我也不卖了，你也把经销权给了别人，他那模范染厂再停了摆，那我可就麻烦了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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