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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（第1页）

省城的楼房可真好，卧砖到顶，蓝登登的，青湛湛的，大玻璃窗，明晃晃的，多高啊，一层，两层，五层，七层。上到顶上去，一定会看到北京城。

省城的马路真好，宽敞敞，平展展，多干净!人摔个跟头身上也不会沾土，下雨照样骑自行车。十八户就不行，一下雨满街烂泥。别说骑自行车，走路都沾掉鞋，鸡一走就陷进泥里，干扑拉翅膀跑不了。

我小时候想过，省城能顶十个十八户，想的太小了。听说省城南北十五里，东西二十里，人口有一百多万。

&ldo;卜队长，快到了吧?&rdo;

&ldo;就快到。云英，你在省城上班，想家不想家?&rdo;

&ldo;想，又不想。离开俺娘半年多了，还能不想，可是那十八户又觉着没什么好想的。&rdo;

&ldo;你临时干几个月，还是想长期干下去?&rdo;

&ldo;只要人家不撵我，我一辈子也不走?&rdo;

&ldo;咱们干的可是泥水活儿，又脏又累，你怕不怕?&rdo;

&ldo;我什么金贵身子，多么脏多么累我都不怕。&rdo;

&ldo;今天干活，你见机点儿，卖力点儿，一开头给工头个好印象。&rdo;

&ldo;卜队长，你想得真周到，有你跟我在一块，我心里就沉住气了。我不会的活，你可教我呀。&rdo;

&ldo;放心吧，到了。&rdo;

第14章可怜又自傲的省城临时工

这是华荣制药厂，中国北方规模最大的现代化制药厂。全厂干部职工近万人，厂区和生活区共占地三千亩。生产要扩大，住房要增加，基建任务十分巨大。

但是，省地市三级建筑公司，远远不能适应基建、扩建快速发展的新形势。缺乏内部活力，大锅饭，铁饭碗，工期长，质量差。有些基建单位受尽了它们的&ldo;折磨&rdo;，吃尽了它们的苦头。合同上签订一年完工硬要磨上二三年，更达不到设计和施工指标。他们什么也不怕，翻工?翻就翻。慢慢地给你折腾起来，干什么不是干，延长工期不用说，翻完工质量仍然达不到合同规定标准，怎样?还翻吗?罚款?好，你罚吧。反正是国家的钱。

工期拖死你，质量差死你，收费高死你，弊病全占，老子天下第一，用不用由你。

只要能挣钱，就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农民，乘机组织起各式各样的建筑队，打入城市。生怕农民变修了的各级&ldo;领导&rdo;，忽一下子想出了限制农民建筑队进城的办法：要县地省三级信。

可惜这些高高在上的糊涂&ldo;官&rdo;，没想到那些不安份的农民&ldo;建筑队&rdo;，却用种种手段和渠道打开&ldo;后门&rdo;，纷纷拿来三级信。

卡不住了，卡不住了!真要变&ldo;修&rdo;了!

于是乎，各式各样的农民建筑队，竟像当年的义和团一样，纷纷打进省城来。

于是乎，在中国大地上出现了一个&ldo;新阶级&rdo;，即农村建筑队&ldo;阶级&rdo;。这个&ldo;阶级&rdo;担负着省城十分之四五的建筑任务。

在华荣制药厂施工的农民建筑队，是原省建二公司退休工程师陈建营组织的。为了结算方便，它在北新区尚屯公社工程队挂名，借用该队帐号。该队七十多人。他们施工，全靠土办法，土设备。承担不了高大建筑。他们的优势是干活卖力气，进度快，效率高。经常给基建科长刘关系送烟送酒，还送了彩电，收录机，给他和他的亲朋好友搞免费建筑。所以刘科长待建筑队特别优厚。

卜队长和云英在药厂门口下了车。

药厂，这是个陌生的世界。银灰色的、嵌着明晃晃大玻璃窗的五层办公大楼，高大宏伟的厂房，架在空中弯弯曲曲的管道，窜天的大烟囱，洁静的院落，隆隆的机械声，云英感到新奇神秘，卜三也瞪圆了&ldo;父子眼&rdo;，看这顾不得看那儿。

工头陈建营六十多岁，中等身材，额头很高，一对细长眼睛，脸色微黄，嘴巴有点大，精壮有神。

陈建营既是队长，又是施工员，技术员，调度员，质量检查员。财、物、人、诸大权集于一身。典型的家长制，人们都称他陈工头。

陈工头的大本营，设在最早建起的一个大仓库里。这里即是储藏室、会议室、调度室、工人的休息室。旁边两间房是陈工头的办公室。从厂里借来两张桌子，四把椅子，就是全部办公设备。

卜队长携云英来到&ldo;办公室&rdo;拜见工头。陈工头端坐在椅子上吸烟。

&ldo;陈师傅，我们来啦。&rdo;

卜三努力作出谦卑的笑，站在陈工头面前。云英跟在一旁，羞怯地低着头。

陈工头比审视建筑图纸还仔细地打量云英。看她的脸，看她的身架，看她的前胸，看她的后背。他审看卜三就用另一种眼神，像刚买一条驴，看它蹄腿，看它的骨架，看它荷载多重，拉力多大。

&ldo;你会垒墙吗?&rdo;老工头考新兵。

&ldo;不会。&rdo;云英低头微笑。

&ldo;会抹墙吗?&rdo;

&ldo;不会。&rdo;

&ldo;会电工吗?&rdo;

&ldo;不会。&rdo;

&ldo;在修建队干过吗?&rdo;

&ldo;没有。&rdo;

&ldo;卜三，你呢?&rdo;

&ldo;我也没有。&rdo;

&ldo;啥技术也不会，可要当小工了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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