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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（第1页）

高强逊谢了一会，随口问道：&ldo;却不知恩相当日为何行此当十大钱？&rdo;

&ldo;贤契，你有所不知，当日老夫建策行这当十大钱时，委实逼于无奈。彼时民间铜价飞涨，熙宁时张方平就上《论钱禁铜法事》札子，说&lso;销熔十钱，得精铜一两，造作器物，获利五倍&rso;，铜贵而钱贱，由此可见一斑；元佑时钱监收民间铜器，每斤给价二百文，只能出钱一百五十文，民间尚且以为价低而应者寥寥；绍圣年间钱监历年亏损，每出一千铜钱，须费一千五百钱，凡此种种，皆是小钱之弊，不行大钱，何以弥补？&rdo;

高强听得一呆，原本以为蔡京行大钱就是为了远路行商得便和应付通货紧缩，却不知内里还有这等情由，忍不住道：&ldo;恩相，小钱既然诸多弊端，自然是大钱为便，为何百姓苦之？&rdo;

蔡京苦笑道：&ldo;倘若人人依法行大小钱，自然天下太平，无奈其间转换时数倍之利，岂无奸徒厕身之地？只是天子方有事于西北，朝廷历年所积钱粮流水价花出去，各处财源罗掘俱尽，三司使天天跟老夫叫苦，这钱务上倘若再有亏欠，老夫也只好自动交出这宰执之位了。嘿嘿，权宜之计，权宜之计啊……&rdo;

说着仰天无声一叹，又道：&ldo;大钱苦民之弊，老夫岂有不知之理？然本朝以士大夫为立国之本，又有无数宗室子弟，每年官俸、给薪、冰敬、炭敬所费无数，这冗官之弊如何去除？禁军八十万，厢军六十万，每年养军之费不下五千万贯，倘若一朝军费不支军中生变，则国事糜烂不可复制，这冗兵之弊又如何去除？天子有事于西北，又造作九鼎，在在皆须用钱，天下虽大，除了升斗小民之外，我蔡元长又能去盘剥谁？！&rdo;

高强在旁默默无语，初次接触到这位千古大奸的内心世界令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。设身处地地站在蔡京的立场上想一想，除了是宰相、是权奸，他也只是一个经过政坛失意多年、极力想保住自己地位的官僚而已，几十万冗官、上百万冗兵、数千万子民的衣食行旅都压在这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身上，上面还有一个秉性轻佻、好大喜功的皇帝当头压下来，谁有这一副铁肩担道义？王安石这等名臣尚且撂下的挑子，他蔡京又如何去挑起来？

过了片晌，蔡京喟叹一声道：&ldo;倘若西北大捷，除去夏国岁币和用兵之费，老夫腾出手来自可从容理财，将这钱政好好梳理一番。无奈辽夏并力，西北的问题一时无法解决，偏偏天不假时，这星变一出，宵小如那移乡之子遂趁势而起，奈何，奈何！&rdo;

高强听到这里已忍耐不住：&ldo;恩相身负天下之重，岂是那等宵小可比！况且天子圣眷未衰，不日必当重登宰辅，愚晚愿倾力襄助！&rdo;说着就要跪倒。

蔡京年纪虽大，动作却不慢，当即伸手搀扶道：&ldo;贤契何必如此，快快请起！&rdo;

高强顺势而起，二目与蔡京那双细长锐眼一对，心中登时就一跳，忙强自收摄心神，只听蔡京又道：&ldo;贤契当日与叶少蕴所说的诸般言语，句句令有老夫拨云见日之慨，不知可否详细为我道来？&rdo;

终于说到正题了！高强此刻的心情，犹如一个准备了一整晚作弊的小抄、终于见到自己预测的题目的考生，眼前陡地一亮，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道：&ldo;愚晚当日不揣冒昧，与叶世叔说了些大言，事后回想时只觉汗颜。家父每常对愚晚耳提面命，说道当世大贤非恩相莫属，恩相明见万里，岂有不知此等雕虫小技之理？愚晚虽然不才，然幼承家父庭训，亦知天下可无愚晚，不可无恩相，这辅助恩相复相之事，但凭恩相驱使，愚晚无有不从之理。&rdo;昨晚他想了一夜如何应对蔡京，这三国时曹洪对曹操说的话如此暖人，岂有不用之理？

果然蔡京展颜大喜道：&ldo;有贤父子此言此心，何愁大事不成！只是老夫避位之后终日彷徨，实不及贤父子旁观者清，还望贤契有以教老夫。&rdo;言语中一股殷殷之意拳拳之心，再加上那真诚的眼神，倘若高强不是早知这位就是纵横徽宗朝、屹立于大宋行政权力之巅逾二十年的权相蔡京，还真要以为面前只是一位彷徨无计的老人了。

再次将心中的想法整理了一番，高强笑道：&ldo;愚晚一点小小计较，还望恩相指点。愚晚以为，恩相自崇宁入朝秉政，锐意进取，一力绍述先帝良法，内有拨乱反正之效，外有收复青唐、湟中之功，诸般所为都是深合今圣之意。而赵相公，&rdo;说到这里，他偷偷看了蔡京一眼，见这老家伙捻须沉吟行若无事，并没在意他是叫&ldo;移乡子&rdo;还是&ldo;赵相公&rdo;，心中暗想这才是大人物的气派，便续道：

&ldo;赵相公秉政以来，虽宰执中日有新政出，然而其间并无一以贯之，只是件件反恩相行法之道而行，无非是复择熙宁、元丰时旧法，与恩相所建诸策相去何止道里计！……&rdo;又将自己当日与叶梦得所说的几点阐述一遍，至于措辞都是昨晚与那闻涣章一一揣摩过，反复背熟了才说出来，否则这般长篇大论的古文可决计不是他这没进过太学、没攻过经史的人所能办的。

这般老调重弹，蔡京心中自然有数，只微笑听着不发一言，待高强说到内外呼应之时，眼中却微微闪过一道光芒，开口道：&ldo;贤契既然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，却不知可有详细步骤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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