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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（第1页）

&ldo;武功弱的人才讲心性，强者只讲实力。若练成天下第一，我就是法则，有什么心性不心性。&rdo;

&ldo;都说&lso;毒不过法王&rso;，我看你比法王还毒。&rdo;

老六狞笑道：&ldo;错，我即法王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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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寿峰之战有个戏剧性的结尾：众英雄一路杀红了眼，冲进闭关处，争先恐后地想要青史留名，却发现法王的尸体已经僵了好几个月，七窍流血，一看就是走火入魔。若不是因为法王练过追魂大法尸身不腐，估计当时就已化作白骨，毕竟闭关处为了吸收日月精华，建在露天，山上蝇蛆又多。

他是什么时候死的？怎么会走火入魔？魔教上下有没有人发现？

没人知道，就算有人知道，也已经被众英雄杀死了。永寿峰连一只苍蝇都没有活下来。

为了斩草除根，众英雄下山后纷纷回到各自帮派境内搜寻魔教流落在外的漏网之鱼。

在这场疯狂的屠杀盛宴中，妙藏法师察觉到有一个人，很不同。那人穿着一件霜色长衫，玉树临风，手持一柄重剑，却轻灵舒展，含而不露。

他只救人，不杀人。

妙藏看得出，他并不开心。三个月来，他一天比一天消瘦。但他冷峻而不失谦恭，失意而不失沉勇。当空气中弥漫着锋利的铁器的味道，当温热的血液溅脏所有人的衣裳，当众英雄在杀戮的狂热中迷失自我，只有一个人，始终保持清醒。他没有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到屠刀之上，他没有试图在暴力中寻找活着的明证，他克制、悲悯、厌世。

妙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，双手合十行佛礼：&ldo;阿弥陀佛，老衲还没有感谢无双少侠的救命之恩。&rdo;

无双子回礼，道：&ldo;大师言重，晚辈惭愧。&rdo;

&ldo;老衲有些话，不知当讲不当讲。&rdo;

&ldo;还请大师赐教。&rdo;

妙藏白眉垂鬓，长髯至腰。&ldo;少侠不肯杀人，是因为心怀仁慈，可是恶人若不得到惩戒，必定会去害更多的好人，这究竟是仁慈呢，还是纵恶呢？&rdo;

无双子默然。

&ldo;行侠仗义、惩恶扬善，目的就是让行恶者有所顾忌，让无辜者得到正义。多行不义必自毙，说的就是因果报应。&rdo;

&ldo;可如何断定一个人是恶还是善呢？&rdo;

&ldo;凡入魔教者，必定会学追魂大法，此心法吸人成皮，残忍阴毒，练习者会渐渐迷失本心，堕入魔道。这样的心法若遗留下来，只会祸害武林。&rdo;

无双子垂眸，凝眉不语。

妙藏叹了口气，又问：&ldo;少侠可有什么打算？&rdo;

&ldo;晚辈师弟就在附近，去荆州找到他后便一同回青城山。&rdo;

&ldo;老衲的意思，是长远的打算。&rdo;妙藏顿了顿，缓缓道，&ldo;少侠正当盛年，剑法招式已至臻境，往后要再快是不可能了。&rdo;

无双子知道妙藏有意点拨自己，于是再行一礼道：&ldo;望大师赐教。&rdo;

&ldo;快即慢，慢即快，天下的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。&rdo;妙藏由衷欣赏这个年轻人，但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&ldo;武功的真谛不是&lso;是什么&rso;，而是&lso;怎么样&rso;，功夫的本质，就是发现。人生在世，也是这个道理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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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法王已死，是我引他走火入魔。追魂大法的秘籍也在我手里。&rdo;老六说得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常。

&ldo;你疯了！&rdo;十七少不可置信，&ldo;没了续命丸，我们一年都活不过！&rdo;

&ldo;除非练成追魂大法的第九重，但要练到第九重，就必须要有碧玉箫，&rdo;咳嗽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，&ldo;所以，碧玉箫在哪里？&rdo;

&ldo;信都在你那里了，自己找呀。&rdo;十七少不用看都知道，胸前的那封信一定已经被老六搜了去。

&ldo;你不想要解药了？&rdo;

&ldo;先担心自己的解药吧。&rdo;十七少笑着看他，为了提防老六，他早就有所准备。

老六蹲下来，打量他的眼睛，想要找出他的底气所在，毕竟眼前的这个人身受重伤、满身是蛇。问题是，老六看不出任何欺骗的破绽。忽然，他像才明白过来一样，哎呀一声，惊呼着跳起来，急看向自己的手掌‐‐掌心发黑，信上有毒！

&ldo;你拿之前如果问一下我，我一定会提醒你的。&rdo;十七少装作很好心的样子，&ldo;可惜我没带解药，这毒你知道的，过了一个时辰，就回天无术了。&rdo;

老六恨恨地看了他一眼，握紧手腕的脉门，冲了出去。他要赶紧找到蟾蜍、藏红花、翠鸟舌。至于十七少，估计逼问不出什么，等他回来再把他吸成人皮！

十七少躺在地上，至此才终于松了口气，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，但他不想死在这里，倒不是身上的蛇让他恶心，他只是不想死在离人皮一墙之隔的地方，他不想做鬼还要受惊恐煎熬，他只想找个干净的地方静静离开。

他试着动了动手脚，还好，勉强有知觉。他把宫云裳的衣服往旁边挪了挪，这让他又被咬了两口，不过无所谓了。然后他试着慢慢坐起来，竟然成功了。最后他想要扶着墙站起来，双腿却像棉花一样使不上劲，于是他只能慢慢爬出竹舍。原来四五步的路，他爬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当他终于爬到林中泥地上时，他心中几乎要充满感激。他记得之前路过时看到竹舍东南方有一个山坳，不远，向阳，干净。很好，这就足够了。他全力向那个方向爬去，也许会死在半路，但还是值得试试。

第十八章，最后尸虫发作

立秋。

天地肃杀。

昨夜，十七少尚且可以勉强站起来，走一段，爬一段，再走一段，再爬一段，一个晚上竟也挪了好几里。

可是今天不一样，他的尸虫发作了。千万根细丝搅动着他破碎不堪的神经，他觉得自己就快变成一株冬虫夏草。

他的意识开始模糊、错乱，不断产生幻觉，重复堕入同一个噩梦。

百来个孤儿双手被反绑在身后，凶神恶煞的教头把他们一个一个推入深坑，洞口和他们的个头一样高，站在坑底，地平线与头顶齐平。&ldo;跳！&rdo;一个简单冷酷的指令，坑底的孤儿们拼命尝试着跳上去，像一群被狮子追捕的蹬羚，惊恐万分地跃起，又参差绝望地坠落。

教头没有太多耐心，跳了七八下还上不来的，就不是练轻功的料，养着也是浪费粮食。他随手抓起一个跳不上来的倒霉蛋，这个孩子跌落的时候因为双手反绑失去平衡，脸上满是泥污，嘴角磕破了，门牙也崩掉一颗。教头用钢骨一样的五指擒住他的天灵盖，孩子像小鸡一样被提起，双脚在空中乱蹬。

接下来的一幕是十七少童年最深的噩梦，他一直努力去忘记，把这段记忆封存、淡化，再也不去触碰。他几乎就要成功了，这么多年来，他以为自己真的不记得了。可是现在的梦境如此逼真，清晰地和七岁时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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