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不要紧,我有怀表。&rdo;辜鸿铭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金壳表来。&ldo;定多长时间?一刻钟,还是半小时?&rdo;
陈衍精研诗二十余年,正要向众人显示显示,便说:&ldo;一刻钟足够了。&rdo;
要说背诗,杨锐也是内行,遂点头:&ldo;就一刻钟吧!&rdo;
袁昶说:&ldo;你们都是捷才,一刻钟内我怕想不出。&rdo;
张之洞说:&ldo;从众吧,三个中有二人同意一刻钟,就一刻钟。爽秋若打不出,罚三杯酒好了。&rdo;
大家都赞同。张之洞抚须沉吟,过了一会,他说:&ldo;诸位听清了,两个字:&lso;女&rdo;花,上联嵌女,下联嵌花,均出现在第二字上,以唐人诗句为限。汤生你看表,从现在起开始计时。&rdo;
辜鸿铭举起表对大家说:&ldo;现在是两点十二分,到两点二十七分为止。大根作证人,到时由他喊停便停!&rdo;
大根也很兴奋,忙走到辜鸿铭身边来,眼睛盯着他手中的怀表。三位宿学都在紧张地搜寻着平时记忆。采石矶上顿时一片安静,静得连怀表咔嚓咔嚓的走动声都能听得见。
大约八分钟光景,陈衍便欣喜地说:&ldo;我的诗钟已出来了。&rdo;
张之洞说:&ldo;先不要做声,到时再说出来。&rdo;
又过了两三分钟,杨锐面有得色,看来他也想好了。
众人的眼睛都移到今天宴席的主人脸上,只见袁昶双目微闭,嘴唇在不停地上下翕动,间或发出听不清楚的细声来。看来,他这个诗钟打得不容易。大家都帮他着急,猛听得大根雷鸣似的一声:&ldo;一刻钟到了。&rdo;
众人正为袁昶惋惜时,只见他轻松地笑道:&ldo;我也有了。&rdo;
张之洞微笑着说:&ldo;现在请他们各自念出来,陈石遗先念,接下来杨叔峤,照顾主人,排在最后,由辜汤生作监临,违规的由你来处罚。&rdo;
辜鸿铭欢喜地说:&ldo;这事交我最好,我执法最不讲情面。&rdo;
不待大家催,陈衍摇头摆脑地念道:&ldo;上联为李商隐《霜月》中的&lso;青女素娥俱耐冷&rso;,下联是李白《清平调词》中的&lso;名花倾国两相欢&rso;。汤生,你看合不合要求?&rdo;
辜鸿铭说:&ldo;上联第二字为女,下联第二字为花,都是唐人的诗,合要求,通过啦!&rdo;
众人皆鼓掌,陈衍一副得意的神态。
张之洞微笑着对杨锐说:&ldo;叔峤,该你了!&rdo;
杨锐一本正经地念着:&ldo;两句诗都出自杜牧。上联为《夜泊秦淮》的&lso;商女不知亡国恨&rso;,下联为《金谷园》的&lso;落花犹似坠楼人&rso;。&rdo;
同样也是在上下联的第二字上,且亦均为唐人诗句。
辜鸿铭高声喊道:&ldo;符合要求,通过!&rdo;
众人也报之以热烈鼓掌。
轮到袁昶了,他不紧不忙地念着:&ldo;上联为李商隐《无题》的&lso;神女生涯原为梦&rso;,下联为杜甫《江南逢李龟年》中的&lso;落花时节又逢君&rso;。汤生,怎么样,通过吗?&rdo;
辜鸿铭大叫道:&ldo;你们都了不起,我辜汤生也算得个目无余子的人,这射覆打诗钟之类的事,我真的甘拜香帅和诸位的下风。都是赢家,没有输家,我这个监临就只有自罚三杯了。&rdo;
转过脸对大根说:&ldo;兄弟,给我倒酒!&rdo;
大根有意拿过三只大碗来,满满地斟了三碗。辜鸿铭也不知大根有意捉弄他,遂痛快地将三碗酒一气喝下。采石矶上响起一片欢快的喝彩声,引来丫几个僧道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热闹。
袁昶对辜鸿铭说:&ldo;喝醉了没有?&rdo;
&ldo;没有。&rdo;辜鸿铭摇摇头。
袁昶说:&ldo;没有就好,我告诉你吧,香帅不仅是射覆、打诗钟的能手,还是制联的高手。想不想跟香帅学制联?&rdo;
辜鸿铭两眼慢慢地红了,但头脑依旧清醒,立即说:&ldo;愿意,愿意。&rdo;
张之洞听了,摊开手哈哈一笑:&ldo;辜汤生要跟我学制联,你们说,就这一句话就行了吗?得向我磕头交束脩哩!&rdo;
&ldo;对,对,磕头交束脩。&rdo;大家一齐起哄。
辜鸿铭立即就要离席磕头,张之洞一把拖住他说:&ldo;这头就留着到武昌去磕吧,我今天也不打算教给你。讲课很枯燥,大家不爱听。你既然对此有兴趣,我先说两个联语趣事给你听吧!&rdo;
辜鸿铭自然高兴,大家也都高兴。袁昶吩咐仆役给每人都斟满酒。众人都饮了一口后,兴致盎然地听制台大人说趣事。
&ldo;话说康熙爷的万寿日是三月十八,乾隆爷的万寿日是八月十三,乾隆朝有个爱制联的翰林,据此制了一道上联,就是:三月十八,八月十三,圣祖祖孙齐万寿。不料,他自己对不出下联来,遍示翰苑诸公,也没人对得了。有人说,这是绝对。谁知十多年后这绝对给破了。&rdo;
众人的眼睛都一齐盯着张之洞,这样难的上联居然可以对得出下联,且看是如何破的。
&ldo;嘉庆辛未年大考,歙县洪宾华修撰考了四等第一,钱塘戚蓉台编修考了一等第四,而洪与戚又是同年。于是有人据此对出了下联:一等第四,四等第一,编修修撰两同年。&rdo;
&ldo;绝啊!&rdo;辜鸿铭第一个叫了起来。袁昶、杨锐等人也都称赞这副联语制得好,辜鸿铭由&ldo;绝对&rdo;二字忽然想起了一桩事,说:&ldo;香帅,你刚才说破绝对的事,我记得许多年前,在海外时,听人说中国有一上联,至今还未有下联的,不知道这绝对可破否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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