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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（第1页）

梁珏不慌不忙地笑道：&ldo;自然不能用草绳，要用铁，而且要把这双铁鞋钉在马蹄上，这样就不会松脱了。&rdo;

众人哗然：&ldo;钉在马蹄上！那马儿得有多痛，如何还能跑？&rdo;

&ldo;是啊，从来人穿鞋就只是套上脚而已，何曾听说过把鞋子钉在自己脚掌上的？&rdo;

梁珏转头见那个用树枝清理马蹄的中年汉子也围了近来，便叫他抬起一匹马的后蹄：&ldo;诸位请看，马蹄外围这一层没有毛，也没有肉，而是一层很厚的硬角甲，这层硬角甲便像是人的脚趾甲。试想一想，马儿的硬角甲既长且厚，即便在这一层厚甲上钉钉子又有什么关系呢？&rdo;

众人听了议论纷纷，梁珏又对班始说道：&ldo;这世上每一件新鲜事物，无不出自于人的奇思妙想，不试着做一做又怎知行不通？&rdo;

此言有理。班始便问道：&ldo;你想如何做？&rdo;

梁珏不答反问：&ldo;不知这队伍之中有无人懂打造铁具？&rdo;

中年汉子听他一问，忙道：&ldo;小人懂！&rdo;

人群中有人哄笑：&ldo;刘老三，你那也叫懂？那我也懂。&rdo;

那刘老三涨红了脸，分辨道：&ldo;至少小人明白小郎君的话，马蹄下都是硬皮，钉上铁鞋马儿痛得也不如何分明。&rdo;说到这里他转向班始与梁珏：&ldo;小人的堂兄在距离此地三十里的贺家村做铁匠，若小郎君需要打造铁鞋，小人可骑快马去贺家庄叫堂兄帮忙，但需小郎君告知小人那铁鞋如何打来。&rdo;

梁珏见班始点了点头，便拉着那刘老三走到一侧，两人蹲在地上嘀嘀咕咕，梁珏随手捡了条树枝，在地上比划着什么。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工夫，刘老三点点头，表示他已记住了，便站起来向班始施了一礼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。

晋明忍不住问梁珏：&ldo;马儿若穿了铁鞋，当真能跑得更快？&rdo;

梁珏望着刘老三跑远的背影，悠然笑道：&ldo;光明可曾听过&lso;无鞋不成马&rso;这句话？没听过？那就对了，因为这话是我说的。至于马儿穿了铁鞋后能跑多快，你日后便知道了。&rdo;

班始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：&ldo;你是如何知道那铁鞋该如何打造的？&rdo;

换了他人或许不知，但梁珏却知道得很清楚。他在福利院长大，从小便有个好心的助学人为他缴学费，那人是一名驯马师，对梁珏的生活很是关心，不时写电邮鼓励他好好学习，有时也会向他讲述自己的工作与生活，其中有三封电邮便详细讲解了如何打马蹄铁的经过。

真实原因不便道出，梁珏脸色一正，神情肃然：&ldo;这铁鞋打造之法乃是一位高人传授于我的。&rdo;说了这含含糊糊的一句，他便闭口不语，并不打算提及那位高人是谁。

众人听他这么一说，纷纷交头接耳，却再也无人质疑他。

适当保持一些神秘感，听众反而更加深信不疑。这是梁珏做销售一职时得到的经验。

班始默默地望着梁珏，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，他以为这人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，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令班始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少年。日后他还会令自己惊奇多少次？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未曾使出来？他所说的&ldo;遇仙&rdo;一事到底属不属实？

正想着，就见梁珏抬起头，低声说道：&ldo;中候，小的还有话想说。&rdo;

班始便随他离开人群，走到一处较僻静处。

梁珏便将那句一直在脑中盘旋的诗吟了出来：&ldo;君不见，汉终军，弱冠系虏请长缨；君不见，班定远，绝域轻骑催战云！&rdo;

此句一出，班始眼中精光大盛。这句诗中涉及到两个人物：终军，字子云，乃武帝朝中人，先出使匈奴，后出使南越并在南越遇害，享年不过二十许，世人憾其早逝，又感其少年英勇，因此事迹便流传了下来；而&ldo;班定远&rdo;则更是班始异常熟悉的人物。

此二人，终军以弱冠之年先后出使匈奴与南越，每次出使前都做好了不复往返的打算，最终身死异国；班超则在不惑之龄投笔从戎，率领三十六名部属出使西域，结果平定了五十多个国家。

梁珏吟出的那句诗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余字，却将这两人豪迈、英勇的一生描绘得淋漓尽致，听了直叫人血脉贲张，只恨不能一效前贤！

班始心神激荡，将方才听到的那句诗默念了一遍，问道：&ldo;这诗是你所作？&rdo;

&ldo;不是。&rdo;梁珏诚实地回答：&ldo;诗是旁人所作，那人很崇敬终子云与定远候，后面还有好几句，但我只记得这一句。中候不用问我那人是谁，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。&rdo;

班始的眼眸闪了闪，不知在想些什么，过了片刻又问道：&ldo;你吟这一句诗有何用意？&rdo;

梁珏道：&ldo;方才小人吟那一句诗，是希望中候能明白小人的一片丹心。终子云与定远候都曾出使异域，与胡人周旋，并立下了不朽功勋，青史留名。我们此去长安西御羌胡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！小人愿做中候的马前小卒，只求能一展抱负，尽展所能，鞠躬尽箤，死而后已！&rdo;

&ldo;你不怕死？&rdo;

梁珏立即答道：&ldo;小人自从决意追随中候前去长安的那一刻起，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。&rdo;

班始仍有些疑惑，又问道：&ldo;你为何要走这条路？&rdo;

他问的自然不是为什么梁珏要跟他去长安，而是为什么梁珏为了建功立业竟愿意身犯奇险，不顾生死。

之前梁珏为了避开刘贤，提出愿随他一起去长安，班始原以为他只是在避祸，纵然梁珏已讲明他不愿意再追随刘贤，班始也觉得他只是随口一说，感到辛苦的时候也许就会闹着要回到阴城身边侍候。

没想到梁珏竟有如此的大志向。

梁珏听到班始这么问，当下精神一振：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，答好了，可能会拿到高分。

就跟学生时代在期末考试中面对最大的一道问答题一样，他在脑海中迅速地过了一遍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，然后认真地作答：&ldo;一个人到底是平庸地度过他的一生以保平安，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而舍身赴死，那都是个人的选择。而我认为自己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：在我临死前回忆往昔的时候，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感到悔恨，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感到羞愧。&rdo;

清朗的话音消散在虚空中，秋阳照在银杏树的叶子上，金灿灿地发光。相对而立的两人一动不动，也没有再说话，然而一种雄性生物所特有的血性和硬朗却在空中发酵，就连空气都仿佛随之变硬。

班始负在身后的手在微微发抖，微凉的秋风轻拂全身，但他的内心却无比火热。

他的祖父，他的父亲，还有他的叔父都曾立下不朽功勋，为家族带来荣耀，可是等他长大以后，局势已然大变。

父亲逝世、叔父入狱、公主逼婚，几年来这些事一桩接一桩地朝他逼迫而来，容不得他喘气，亦不允许他退避。作为班氏的现任家主，班始毫无选择，这个日渐零落的家注定要由他来支撑。

他凡事谨慎，日愈隐忍，就连自己的妻子公开蓄有男宠，他也不曾发作过她。在雒京的勋贵圈，阴城因此事而被人在暗地里笑话，他自也颜面无存。然而家族中仅存的一些老人对他说得最多的话是要他韬光养晦，凡事一忍再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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