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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（第1页）

‐‐是的，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上，却有着他千年前早已熟悉的表情。

只要看得一眼，他就瞬间认出了她。

听到他的声音，那个女子微微笑了一笑，眉心那颗痣殷红欲滴，似悲似喜，在月下缓缓伸出手来，低声道，&ldo;焕儿。&rdo;

那一声呼唤仿佛穿心而过的剑，破军一震，脸色瞬间苍白。

&ldo;其实，我早就已经在这个迦楼罗上了，&rdo;她淡淡道，白衣沐浴着月华，出尘飘逸，&ldo;可是我的力量不够，只有到了晚上，魂魄才能凝聚‐‐所以，只能在迦楼罗李沉睡了一个白天，到现在才出来和你相见。&rdo;

他看着她，忽然问：&ldo;师父，你……你是来杀我的吗?&rdo;

&ldo;这就是你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吗?&rdo;她没有回答，只是微笑着，在巨大的圆月下如同风一样无声飘近，在虚空里微微俯下身，凝望着他，&ldo;来，焕儿，让我看看你……。&rdo;

当她伸过来手的时候，他微微闭上了眼睛，垂下头。

她是来杀他的吧?从九百年前开始，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‐‐但为什么在这漫漫的轮回里，他依然一直期待着她的到来?

破军却没有动，任凭她微凉的手指落下来。

那双手并没有落在他的咽喉或者心口上，只是轻抚着他的鬓角眉梢，带着无限的关爱。他只觉得全身微微颤抖‐‐那一刻，他不再是名垂青史、叱咤风云的破军，仿佛回到了无数年之前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个地窖里，如同一个无助绝望的孩子，在看到她到来的时候，几乎就要屈膝跪下，抱住她的膝盖放声大哭。

&ldo;你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变，焕儿，&rdo;她轻声叹息，&ldo;而我，却已经换了形骸。&rdo;

‐‐她的手居然是有温度的，而不是虚无的冰冷。

&ldo;时间紧迫，我只能借用了别人的身体。&rdo;她叹了口气，眉心那颗红痣微微有光，&ldo;在你苏醒之前，我已经收全了散落在这天地间的三魂和六魄，完成了完整的&lso;转生&rso;‐‐正好能在这九百年大限到来的时候与你相见。&rdo;

他终于抬起头来，看着月光下跋涉万里而来的人。这一刻，她的容颜在他眼里已经是虚无，唯有魂魄脱离了躯壳，在月下闪着光华，迎风而立，一如千年之前。

&ldo;太好了，&rdo;他目眩神迷，喃喃，&ldo;我……我等了您很久，师父。&rdo;

&ldo;我知道。&rdo;她声音温柔，一如昨日，眼神却深邃坚定，&ldo;我知道你等了我很久……可是，焕儿，你期待的又是怎样一个结果呢?&rdo;

怎样一个结果?

他的身子微微一震，有无数话语在心底涌动，嘴唇动了动，却终究沉默。那些想说的话，其实在九百年前已经说过了……如今再说一次又有何用呢?

最终，他只是低声喃喃：&ldo;我……我已经说过了。&rdo;

是的，在九百年前被封印的那一刻，他曾经鼓足勇气说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的话。然而，她却不置可否，只是低声回答&ldo;我早就知道了&rdo;‐‐知道了，又如何?因为那是禁忌，所以她从不回应，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他拒之门外。

&ldo;请记住我。在下一个轮回里，我一定还会等着您的到来……希望那个时候，您能来得更早一些，这样、这样……我就可以陪伴您更长的时间。&rdo;

&ldo;而这一世，我来的太晚、太晚。&rdo;

既然没有回应，那么，这就是他的最后愿望。

可是，她也并没有来。时光如流水一样经过，轮回一次次地空转，他被钉在金座上，封印在迦楼罗里，在荒漠中孤独的等待。九百年了，她一直没有到来。他渐渐知道，她，可能是并不愿意见他吧?否则，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让他空等?

&ldo;是的，我知道。今天，我就是来给你一个结果的。&rdo;然而，耳边却传来了这样的话，她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胸口，轻抚着那个五芒星的印记，声音里也带着苦涩，&ldo;这么多年来，我一直记得那一刻。焕儿，我希望有一天能令你真正解脱，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。&rdo;

真正解脱?他微微一震，看了她一眼，默默地抬起了手，将一物横放到了她面前‐‐握在他手里的，是清欢落下的银色光剑。

&ldo;怎么?&rdo;她有些意外的看着这把剑。

&ldo;杀了我吧。&rdo;他惨然一笑，倒转光剑，将剑柄交给她，&ldo;我知道，您想杀我已经很久了。&rdo;

&ldo;是吗?&rdo;慕湮微微皱起了眉头，看着奉剑而跪的弟子‐‐暌违九百年，他却还是当年的模样，年轻英挺，眉目如剑，眼神里带着决绝，如同一匹暗夜里的孤狼。

&ldo;您一手建立了命轮，还让剑圣一门成为其中一员，九百年来不惜一次次地诛灭自己的六魄，阻挡自己的转生‐‐师父，您是宁可永不超生，也不想见到我，是吗?&rdo;他顿了顿，语音无法控制地起了颤栗，&ldo;其实，何必那么麻烦?您若想要弟子死，只消一句话就够了‐‐只消

您当面和我说一句话!&rdo;

那一刻，破军眼里居然隐约有泪，用力咬着牙。

&ldo;……。&rdo;她沉默着，无言以对。

&ldo;如今，我终于再次见到您了。杀了我吧，从此，您可以解脱，我也可以解脱。&rdo;他低声道，看着一边失去知觉的孔雀和清欢，冷笑，&ldo;命轮里的人已经竭尽全力把魔从我身体内暂时剥离‐‐来，杀了我吧!过了这一刻，要解决起来就麻烦多了。&rdo;

他双手托起光剑，举至齐眉，垂下了眼，如同当年她将光剑授予出师的自己。

慕湮定定地看着他，抬起手，握住了那把光剑。

&ldo;那好吧……&rdo;她低声道，&ldo;既然你这样想，那我成全你!&rdo;

她的手一扬，剑芒呼啸而出，疾斩而下，瞬间停在了他的颈侧!他闭目等待，毫无反抗‐‐然而，逼人的剑芒却在切入血脉的刹那消失了，紧接着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，打得他一个踉跄!

&ldo;师父?&rdo;他愕然睁开眼睛，失声。

那么多年来。她从未打过自己!

&ldo;记住，杀戮，永远不是解脱!&rdo;慕湮握剑直视着他，一贯平静的眼里有了波澜，厉声道，

&ldo;你以为九百年来，我真的一直想要诛灭你吗?&rdo;

&ldo;……&rdo;他第一次看到师父有这样的表情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
她不想杀他?那么，她又想如何?又能如何?

&ldo;你错了，焕儿，&rdo;慕湮看着他，低声道，&ldo;九百年了，我一直不肯见你，并不是怕你苏醒后魔的力量便会失控，也不是怕天下动荡‐‐而是因为，我自身受到了来自云浮的诅咒，生生世世都不能解脱。&rdo;

&ldo;云浮诅咒?&rdo;他愕然。

&ldo;是。来自这天地之间最高处的诅咒，非翼族之王不能解除。&rdo;她轻声叹息，&ldo;生生世世轮回下界，凡是我一生所遇所爱，均不得善终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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