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茫茫大雪,灯笼在寒风中无奈的摇曳着,已经是两更天了,苏云萝住的东厢房却依旧亮着灯。
屋内烧了地龙,正是暖暖的,苏云萝一身中衣,抱着锦被靠着床榻而坐,眉头微皱,贝齿紧咬着下唇,眼底的泪光隐隐可见,想起自己被逼嫁的场景,想起永亲王病逝时的不安与悲痛,想起最初知道自己身世真相的震惊……苏云萝鼻子一算,眼中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。
从马车中甩出来的痛似乎还能清晰感觉到,可待苏云萝睁开眼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躺在青纱白帐内,带着前世的不甘与悲愤,竟是回到了八岁的时候。
模糊而遥远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,苏云萝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,前世再怎么让她难受,也不过像是做梦一般,梦醒来,新的日子才是开始,苏云萝深深吐了一口气,坐直身子,双手合十,轻声念了一句,“阿弥陀佛。”
苏云萝想着,也许自己前世在佛祖跟前许下的期盼上天听到了,于是便有了自己的重生,而现在的自己才八岁,她的未来,可以有很多改变的机会。
夜越发深了,夹杂着风吹的声响,苏云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翌日,大雪已经停了,苏云萝刚醒来拉开帐幔,杨嬷嬷见状,连挥退屋内的丫鬟,快步走到床边,小声跟苏云萝说,“小姐,老爷今儿回来,到时候知道大少爷落水的事情,怕是少不得要责骂小姐一番,小姐可别跟老爷拌嘴,低头跟太太老爷认个错才是正理。”
杨嬷嬷说的认错,苏云萝愣了一下,但很快就反应过来,半个月以前,她在池塘边看到一只受伤的鸟,一时兴起想把鸟儿带回来,不料被路过的二少爷苏正阳瞧见了,他也跟着抓鸟,只是鸟没有抓着,苏正阳却掉进了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塘,寒气入侵,生生高烧两三日才退,跟着伺候的下人全都被打发出府,而苏云萝因此被吴氏禁足。
“嬷嬷,我害怕,父亲会不会跟母亲和姨娘一样骂我,以后再也不喜欢我了。”
看着苏云萝仰着脑袋,一双大眼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,杨嬷嬷有些心疼,想着那日少爷是自己掉下去的,可不关小姐什么事,却被太太和柳姨娘好一顿斥骂,于是安抚道,“怎么会呢,府中所有的小姐,老爷最欢喜的就是小姐了,到时候小姐服软认个错便是。”
杨嬷嬷心底知道即便这事跟苏云萝无关,可太太说了罚她,那么云萝就脱不开干系,只能认错,可这些话,杨嬷嬷却不忍说出口。
苏云萝知道这次肯定要认错的,断不能像上一世一样,仗着苏明德喜欢自己,便在他回来的时候,告了吴氏的状,哭诉她的无辜,她那时候没有想到柳姨娘会骂自己,还直接把这少爷落水的事安在她的头上,导致父亲慢慢冷落了她。
以前苏云萝不知道柳姨娘为何那般对自己,现在想想,嘴角露出一丝苦笑,苏正阳才是她的亲生儿子,她心疼和在乎的,自然都是苏家二房的大少爷,跟自己无关,至于她的嫡母吴氏,在她眼中,苏云萝不过是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庶女,养在木槿园眼不见心静。
杨嬷嬷的好意,云萝自然懂得,前世的时候,也就杨嬷嬷是真心实意对她好,后来杨嬷嬷更是为了她,染上风寒,后来离世,每当苏云萝想到杨嬷嬷,都会后悔自己太过莽撞,不然杨嬷嬷也不会早早离开自己。
能再次看到杨嬷嬷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跟前,还能继续享受她给与自己的温暖,已经经历一世的苏云萝暗自发誓,这辈子,她一定要好好活,断然不会像前世一般,莫名其妙的成了旁人的棋子。
“嗯,我听嬷嬷的,会好好跟父亲认错的。”
苏云萝脸上并没有什么委屈之色,这让杨嬷嬷对苏云萝越发怜悯,这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,当真不易,叹息一声之后,吩咐丫鬟们伺候苏云萝穿衣洗漱。
用了早饭,因着禁足,苏云萝也不用去吴氏屋里请安,她也乐得清闲,对于那个有血缘关系却不能认的母亲,苏云萝还未做好准备去见她。
像往常一样,苏云萝开始习字,只是,平日用来临摹的字帖放到一边,打开的却是一本旧得有些发黄的经书。
在一旁磨墨的丫鬟墨香倒也认得几个字,看到苏云萝破天荒地在抄经书,忍不住问道,“小姐,今儿不临帖了么?”
苏云萝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话,墨香见状,也不好继续问,安静地在一旁磨着墨,屋内一片寂静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苏云萝只觉得双眼一阵酸涩,刚放下笔,就听到外头有个声音响起。
“雪雁,四姑娘可在屋里?”
“呀,青杏姐姐,你怎么来了,姑娘在屋里临帖呢,姐姐过来,可是太太有事找姑娘,奴婢这就去叫姑娘。”
“正是太太找呢,我进屋跟姑娘说一声吧。”说完,青杏径直掀起帘栊,往里走进。
一股冷风窜进,云萝打了个寒颤,转身望过来,正好看到青杏,望着跟青梅七八分相似的脸,云萝有些怔愣,片刻之后,连开口道,“青杏姐姐怎么来了?可是母亲……”
云萝原本想问是不是吴氏有事找她,可想着吴氏又怎么会有事找她呢,就算真有,也怕是兴师问罪来的。
问到一半的话,到底是没说出口,她也不想从一个丫鬟口中得知吴氏不爽她的话来。
青杏到底是吴氏身边的一等丫鬟,见云萝脸色不太好,眼底亦是闪过几分不安,自然是猜到云萝此时的心思,连出声安慰道,“姑娘,是老爷回来了,刚到家问起姑娘,太太就吩咐奴婢来木槿园请姑娘过去用午饭呢。”
说到用饭,云萝这才慢慢回忆起来,前世的时候,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,不过请云萝吃饭并非是吴氏的初衷,吴氏的目的不过借机想利用云萝,然后当着苏明德的面敲打柳姨娘一番,只是吴氏不知道,云萝并非柳姨娘的女儿,她越是看云萝不顺眼,柳姨娘心底才越发舒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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