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都的街头,喧嚣如潮,王旭与张良置身于涌动的人潮中,却又游离于这繁华之外。
四周的热闹景象于他们而言,不过是徒增寂寥的背景,两人沉默的朝着目的地前行,每一步都踏得极慢,仿佛前方不是一栋普通居民楼,而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时光鸿沟。
抵达荣爱玉家楼下时,张良的脚步陡然顿住,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,他仰头望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窗户,眼神中满是挣扎与彷徨,仿若那扇窗后藏着他此生都难以直面的过往。
“旭哥,我……”张良嗫嚅着,声音细得如同蚊蝇,带着丝丝颤抖,话到嘴边,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。
王旭转过头,目光落在张良脸上,拍了拍他的肩膀,未发一言,他心里清楚那份沉重的愧疚与难以言说的痛楚,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曾深深体会过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动作沉稳的抽出两根烟,一根递向张良,随后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根。
他本是不抽烟的,除了最开始归国时抽了一段时间,后来他就戒了,只不过每次他来荣爱玉这里,仍是忍不住点上一根。
啪、
缭绕的烟雾袅袅升腾,在两人面前氤氲散开,模糊了他们的面容,也模糊了那段被尘封的记忆。
曾经的他们身为【三仙】的一员活跃在海外,是为国家披荆斩棘、扫除一切障碍的无名无姓者。
那些战火纷飞,生死一线的日子里,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穿梭,在生死边缘徘徊,却从未有过丝毫退缩,因为他们的背后是祖国。
然而如今,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云烟,属于他们的时代过去了,他们隐姓埋名,悄然回到国内,试图忘却那段辉煌却又伤痕累累的往昔,努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。
这么多年了,大家都各自在时光的磨砺中渐渐适应了平静的日子,唯有张良仍旧如一缕孤魂,将自己困在了过去。
许久,张良深吸一口气,想到自己即将再次踏出国门,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,他咬了咬牙,将烟头狠狠踩灭在脚下,抬头的瞬间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“旭哥,走吧”他开口说道,声音相较之前,多了几分坚定。
两人并肩来到楼上的一扇紧闭的房门前,张良的手微微颤抖着,在王旭饱含鼓励的目光下,他终于敲响了那扇七年来都未敢敲响的房门。
笃笃、
“谁啊?”
房门缓缓开启,一名满头花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,瞧见王旭,男人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熟悉的笑容,
“小旭来了”
这些年,王旭时常前来探望,早已与他们亲如家人,而听见动静,从某个房间内走出来的荣母则是多打量了张良这个陌生人几眼,眼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疑惑。
“伯父,这是张良,以前和小玉也是同事,这次特意过来看她的”王旭按住了下意识后退的朋友肩膀,笑着跟老人介绍道。
回过神的张良也连忙调整好情绪,微微鞠躬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叔叔阿姨,我来看看小玉”
“都是好孩子,快,快进来”
荣父热情的将两人迎进了屋内,对于他们两口子来说,能看见女儿以前的同事也是好的,起码证明有人还记得他闺女……
换了拖鞋的张良环顾四周,小玉的家虽不大,却收拾得井井有条,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家的温馨。
可当他的视线落在头发已然花白的荣爱玉父母身上,心里又猛地一酸,一种浓烈的羞愧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这些年,自己究竟在做什么?
“都不要拘谨,随便坐,我下楼去买点菜,晚上就在这吃”
闺女的同事们来了,精神都好了不少的荣母根本不顾王旭两人的阻拦,拎着小车就下楼买菜去了,留下了荣父来照顾客人。
“叔,小玉最近的状态怎么样?”
接过荣父递过来的水杯,王旭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张良,关心的问了一句。
“还是老样子,按照医生的交代,每天她妈妈都会帮她活动下肌肉,给她放一些以前爱听的音乐”
提到女儿的状态,荣父叹息一声,不过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太难受的样子,毕竟已经过去了七年,他也有点习惯了……
“可以多跟她说说话,我找了爷爷的朋友仔细看过,小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植物人,她只是因为伤到了脑神经,处于一种类似闭锁综合症的状态,应该并没有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”
“她妈现在完全拿她当孩子,每晚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”
在两人交谈时,坐在沙发上的张良就那么一直盯着荣妈妈走出来的那间卧室,忍了又忍,他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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