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心道:&ot;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买来的吗?&ot;
田思思噘起嘴,道:&ot;我不管,这些东西我非带走不可,一样都不少。否则……&ot;田心叹了口气,替她接了下去,道:&ot;否则就把我许配给王大光,是吗?&ot;她眼珠子一转,忽又吃吃地笑道:&ot;有个人总说别人是小噘嘴,其实地自己的小嘴比我噘得还高。&ot;她说要的东西,就非要不可,你就算说出天大的理由来,她也会当你放屁。
她可以在一眨眼间跟你翻脸发脾气,但你再眨眨眼,她说不定已将发脾气的事忘了,说不定会拉着你的手赔不是。这就是田大小姐的小姐脾气。
所以我们的田大小姐就带著她的洗睑盆、妆盒、镜子、被褥、枕头、香炉、棋盘……还有几十样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,踏上了她的征途。
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出门。
她的目的地是江南。
因为她心目中三个大人物都在江南。
但江南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呢?离她的家究竟有多远?
这一路上会经过些什么样的地方?会遇见些什么样的人?
这些人是好人?还是恶人?会对她们怎么样了?
她们是不是会遇到一些意外危险?是不是真能到达江南?
就算她们能到江南,是不是真能找到她心目中那三个大人物?
他们又会怎么样对她?
这些事田大小姐全部不管,就好像只要一坐上车,闭起眼,等张开眼来时,就已平安到了江南,那三位大人物正排著队在等她。
她以为江南就像她们家的后花园一样安全,她以为江湖中人就像她们家的人一样,对她百依百顺、服服贴贴。
像这么样的一个女孩子踏入了江湖,你说危险不危险?
她若真能平平安安到达江南,那才真的是怪事-件。
她在这一路上遇到的事,简直令人连做梦也想不到,你若一件件去说,也许要说个两三年。
二
繁星,明月,晚风温暖而干燥。
中原标准的好天气。
车窗开著,道旁的树木飞一般往后倒退,马车奔得很急。
田思思就像是一只已被关了十几年,刚飞出笼子的金丝雀,飞得离笼子越远越好,越快越好。
风从窗外吹进来,吹在她身上,她兴奋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,从窗子里探出头,看到天上一轮冰盘般的明月,她立刻兴奋得叫了起来。就象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月亮一样,不停地叫著到:&ot;你看,你看这月亮美不美?&ot;田心道:&ot;美,美极了。&ot;
田思思道:&ot;江南的月亮一定比这里的更美,说不定还圆得多。&ot;田心眨著眼,道:&ot;江南的月亮难道和这里的不是同一个?&ot;田思思叹了口气,摇著头道:&ot;你这人简直一点诗意都没有。&ot;田心凝注著窗外的夜色,缓缓道:&ot;我倒不想写诗,我只想写部书。&ot;田思思道:&ot;写书?什么样的书?&ot;
田心道:&ot;就像西游记弹词那样的闲书,连书名我都已想出来了。&ot;田思思笑道;&ot;想不到我们的小噘嘴还是女才子,你想的是什么书名,快告诉我。&ot;田心道:&ot;大小姐南游记。&ot;
田思思道:&ot;大小姐南游记?你……你难道是想写我?&ot;田心道:&ot;不错,大小姐就是你,南游记就是写我们这一路上发生的事。&ot;她的脸已因兴奋而发红,接著道:&ot;我想,我们这一路上一定会遇见很多很多有趣的人,发生很多很多有趣的事,我若全都写下来,让别人看看我们的遭遇,那一定更有趣。&ot;田思思的兴趣也被引起来了,拍手道:&ot;好主意,只要你真能写,写得好,这本书将来说不定比《西游记》还出名.&ot;她忽又正色道:&ot;可是绝不能用我们的真名字,免得爹爹看了生气。&ot;田心眼珠子转动著道;&ot;那么我用什么名字呢……西游记写的是唐僧,我总不能把小姐你写成尼姑呀。&ot;田思思脆声道:&ot;我若是唐僧,你就是孙悟空,我若是尼姑,你就是母猴子。&ot;她吃吃地笑著,又道:&ot;猴子的嘴岂非也都是噘著的。&ot;田心的嘴果然又噘起来了,道:&ot;孙猴子倒没关系,但唐僧却得小心些。&ot;田思思道:&ot;小心什么?&ot;
田心道:&ot;小心被人吃了你这身唐僧肉。&ot;
田思思跳起来要去拧她的嘴,忽又坐下来,皱起眉,道:&ot;糟了,糟极了。&ot;田心也紧张起来,道:&ot;什么事?&ot;
田思思涨红了脸,附在她耳旁,悄悄道:&ot;我刚才多喝了碗茶,现在涨得要命。&ot;田心又好笑,又不好意思笑,咬著嘴唇道:&ot;这怎么办呢?总不能在车上……&ot;田思思道:&ot;我还是忘了件大事,我们应该带个马桶出来的。&ot;田心实在忍不住,已笑弯了腰。
田思思恨恨道:&ot;这有什么好笑的,你难道就从来不急。&ot;田心当然也有急的时候,当然也知道那种滋味多要命。
她也不忍再笑了,悄悄道:&ot;路上反正没有人,又黑,不如叫车夫停下来,就在路旁树林子里……&ot;田思思&ot;啪&ot;的轻轻给了她一巴掌,道:&ot;小鬼,万-有人闯过来……&ot;田心道:&ot;那没关系,我替你把风。&ot;
田思思拼命摇头:&ot;不行,一千一万个不行,说什么都不行。&ot;田心叹了口气,道:&ot;不行那就没法子了,只好憋著点吧。&ot;田思思已憋碍满脸通红。
这种事你不去想还好,越想越急,越想越要命。
田思思忽然大叫,道:&ot;赶车的你停一停。&ot;
田心掩口笑道:&ot;原来我们的大小姐也有改变主意的时候。&ot;田思思狠狠瞪了她一眼,忽又道:&ot;我正好也有话要吩咐赶车的。&ot;田心道:&ot;什么话?&ot;
田思思摇著头,喃喃道:&ot;到底是小孩子,做事总没有大人仔细。&ot;车一停下,她急著跳了下去,大声道:&ot;赶车的,你过来,我有话说。&ot;赶车的慢吞吞跳下车,慢吞吞地走过来,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。
田思思觉得很满意,她这次行动很秘密,当然希望赶车的越呆越好,呆子很少会发现别人的秘密。
但她还是不太放心,还是要问个清楚。因为她的确是个很有脑筋,而且考虑很周密的人。
所以她就问道:&ot;你认不认得我们?知不知道我们是谁?&ot;赶车的直著眼摇头道:&ot;不认得,不知道。&ot;
田思思道:&ot;你知不知道我们刚刚是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的?&ot;赶车的道:&ot;俺又不是呆子,怎么会不知道。&ot;田思思已有点紧张,道:&ot;你知道?&ot;
赶车的道:&ot;当然是从门里面走出来的。&ot;
田思思暗中松了口气,道:&ot;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家的门?&ot;赶车的道:&ot;不知道。&ot;
田思思道:&ot;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?&ot;赶车的道:&ot;不知道。&ot;
团思思眼珠子一转,忽又问道:&ot;你看我们是男的,还是女的?&ot;赶车的笑了,露出一口黄板牙,道:&ot;两位若是女的,俺岂非也变成母的了。&ot;田思思也笑了,觉得更满意,道:&ot;我们想到附近走走,你在这里等著,不能走开。&ot;赶车的笑道:&ot;两位车钱还没有付,杀了俺,俺也不走。&ot;田思思点点头道:&ot;对,走了就没车钱,不走就有赏。&ot;赶车的从腰带上抽出旱烟,索性坐在地上,抽起烟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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