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就仿佛像是给前一世的他和自己一个交待那样。“绿杨芳草长亭路,年少抛人容易去。楼头残梦五更钟,花底离愁三月雨。无情不似多情苦,一寸还成千万缕。天涯地角有穷时,只有相思无尽处。”长宵乘着夜色而来,又乘着夜色离去。没有惊动任何人,除了依然伫立在摘星楼头的谢太后。楼外逐渐狂风大作,吹得栽种在道边的古树树冠哗哗作响。不知过了多久,谢太后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。她原本一直倚在窗边,望着楼外无边无垠的深深夜色。但此时,她抬手重新紧了紧束发的缎带,将一缕被风吹向她脸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。然后,她转过身去,走到了楼梯口处,略一停顿,就抬起手来,重重一推。原本就放置在楼梯口旁边的大瓮应声而倒,哗啦一声,里面盛着的液体泼洒开来。大瓮沿着楼梯,一路骨碌碌滚了下去,最终啪的一声,砸碎在楼梯下方。即使是借着楼上点燃的一点点微末的烛光,也能勉强看清,楼梯之上,此刻全是那种液体,偶尔在某些角度下,还泛起一点点反光。大瓮砸碎的这一声,仿佛突然点燃了什么似的,楼外霎时间传来隐隐的呼喝声。风声愈紧。仿佛随着风声,这种呼喝声也愈来愈近。谢太后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之意,而是缓步走到另一侧,从那边的几案上拿起了一柄长剑,将之慢慢从剑鞘中拔出。这世界就如同虚假的布景,诸多美男在这方寸之地间围绕着她这位“谢太后”,就像是狗血又老套的甜宠剧。然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。这个世界应该有比甜宠剧更重要的深意,等着她去挖掘。谢琇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幸运到随便进个游戏仓,就能集齐自己攻略过的男人里最香的那几位,然后再享受一遍众星捧月的爽感。那么,是谁如此安排的,又有什么深意——既然对方一定要她在和平的氛围中无知无觉地陷入进去,那么,她就把这个世界都整个搅乱吧!【主世界梦中身】72在暗夜中,风势愈急。黑暗中,渐渐有一些轮廓显现出来。是人的阴影。黑影幢幢,风声如泣。楼下影影绰绰现出的轮廓愈来愈多,原来是一些披甲执戈的兵卒们。他们沉默地跑动着,脚下的鞋发出细碎的声响,将这座摘星楼包围了起来。尔后,其中一名武将排众而出,在楼下厉声吼道:“兀那谢氏妖妇!把持朝政,迫害忠良,逼反藩镇,罪不容赦!今夜我朔方大军勤王,上占天理,下应民心,群臣齐迎,救我天子于水火!”谢琇在楼头听得这一长串文绉绉的讨伐词,不觉发笑,单手按在窗扇上,微微用力一推,那原本阖着的两扇窗便吱呀一声,一左一右,向外齐齐开启。谢琇从窗口微探出身去,向下张望了一番。那些兵卒之前大概是为了掩藏行踪,所以并未有人举火。此刻到了摘星楼下,并且将这座高楼团团围住,许是自忖己方人多势众,谢太后再无生理,便有数人将火把点燃。此刻,借着火光,谢琇终于看清了那领头之人。是一名年轻的武将,眉眼间依稀和盛应弦还有几分相似,想必是他当上朔方节度使之后所提拔的堂弟之一吧。谢琇以前在“西洲曲”的小世界里,也没有见过除了盛应弘之外的盛家其他兄弟们,所以此刻也无从揣测对方的身份来历。她半倚着窗边,将右手垂下,手中紧握的长剑也因此遮掩在下方诸兵将看不到的窗下。她懒洋洋地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那年轻武将一噎,又大声说道:“某乃盛应彏!盛使君是某堂兄!”谢琇微诧,“彏?”这个字颇有一些偏门,她思考了半天,才勉强联想到出处。“啊~《河东赋》里有云‘掉犇星之流旃,彏天狼之威弧’,想必就是这个‘彏’字了。”她道。盛应彏大概是没有想到她身处重重包围之中,依然表现得游刃有余,还评说了一下他的名字,不由得语塞了一瞬。但他很快便重新抖擞起精神来,喝道:“在这里显示文采,也不能掩饰你野心勃勃、挟持天子的罪过!若是你还有几分识趣,衡量过情势之后,该当束手就擒才是!”谢琇笑道:“且不忙。我且问你,你今夜引兵入宫,你那好堂兄可曾知情?”盛应彏一顿,立刻道:“这是自然!若没有我堂兄之命令,谁调得动朔方大军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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