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猫哭腔哭调地叫着:&ldo;大哥,不,大叔,什么?子弹?&rdo;
中年男子一字一顿地说:&ldo;子弹还在里面,把它取出来!&rdo;
海猫说:&ldo;这可怎么取啊?&rdo;
&ldo;你不是从诊所里顺来一个药箱吗?看看里面有什么工具!&rdo;海猫连忙打开药箱翻找,只找到一把锈迹斑斑,像修脚用的刀。中年男子叹口气,说:&ldo;就用这个吧,来!&rdo;
海猫吃了一惊,问:&ldo;你让我拿这个挖你的肉,把枪子儿取出来?&rdo;
中年男子用力点点头:&ldo;对!&rdo;
&ldo;好!古有华佗刮骨疗毒,今有……&rdo;海猫突然之间又泄了气,说,&ldo;大哥,不,大叔,可我不是华佗,你也不是关公啊……&rdo;
中年男子说:&ldo;你就不要贫了,快动手吧!死马当作活马医,你权当我死啦!&rdo;
海猫几乎哭着说道:&ldo;可你不是死人啊!&rdo;
中年男子厉声大叫:&ldo;你不动手,我真要变成死人了!快动手!&rdo;
许久以后,海猫回忆起这件事,常说他当时手也软了,胳膊也软了,可就是这软胳膊软手把子弹从肉里拽了出来。
第三章
虎头湾的除夕之夜,从来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。吴赵两大家族把燃放烟花爆竹看成是一种炫耀,一种比试。吴乾坤站在吴家的高台之上,一脸霸道,冲吴姓子弟嚷道:&ldo;都给我把力气使上,把烟花当成炮来放,把爆竹看成枪来打,老爷我要炮炮见彩,枪枪听响!&rdo;
话音一落,吴姓乡勇举着火把火捻,一次次穿梭在排排烟花爆竹之间。天上开花,地上落彩,好不热闹。
反观赵洪胜,他斯文地走下赵大家族的高台,对燃放烟花爆竹的本家子弟说:&ldo;小伙子们,咱赵家的烟花爆竹,不光要图个喜庆,咱还要体现对神灵和祖宗的敬奉,去,到海神娘娘庙前放去!&rdo;
赵家乡勇顺着族长赵洪胜的手指方向,一溜小跑地奔向海神庙。在海浪撞击桥堤声中,赵家的烟花在空中绽放,照亮了海神庙。
赵洪胜扬扬得意地回到赵家高台之上,转身朝对面的吴乾坤抱抱拳,说道:&ldo;过年好!&rdo;
吴乾坤觉得自己似乎被动了一些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回答道:&ldo;过年好!&rdo;
赵洪胜又说:&ldo;正月十三见!&rdo;
吴乾坤回道:&ldo;正月十三见!&rdo;
正月十三,这对虎头湾全镇的人来说,可是个大日子。然而,大日子里也夹杂着小日子。眼下,赵家长女赵玉梅就没走出自己的小日子。她正心情抑郁之际,丫鬟赵香月快步跑了进来,说:&ldo;大小姐,放烟花了,咱们的可漂亮了,把海神庙都照亮了,您快到院子里看看吧!&rdo;
赵玉梅背对着赵香月,头也不回地说:&ldo;有什么好看的?放个烟花也比高低!哼,虎头湾为屁大点儿的事,争来斗去好几百年了,他们害死的人还少吗?骨肉分离,人不是人,鬼不是鬼的事还少吗?&rdo;
赵玉梅说罢,突然转过身来。她已经有四十多岁了,眼角的皱纹悄然钻进发际,虽然略施了些粉黛,却怎么也遮不住。赵玉梅见赵香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,便没好气地说:&ldo;成天疯癫,什么事?&rdo;
赵香月小心翼翼地说:&ldo;大小姐,今天是除夕,按规矩,您得去和族长大老爷一起给祖宗牌位上香、磕头!&rdo;
赵玉梅说:&ldo;我不去,我一个嫁不出去的大小姐,祖宗不愿意见我!&rdo;赵香月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了。赵玉梅嘴不饶人:&ldo;你给我抬起头来!&rdo;
赵香月只好抬起头,赵玉梅盯了老半天才问:&ldo;今天你怎么这么高兴?&rdo;
赵香月扭动着腰身说:&ldo;我……没有啊……&rdo;
赵玉梅脸一板说:&ldo;没有?你当我瞎啊?一脸的春光你藏都藏不住!你不会偷着出去会汉子去了吧?&rdo;
赵香月脸一红,急哭了:&ldo;大小姐,我没出去,您别说这么难听的话。&rdo;
赵玉梅不依不饶地追问:&ldo;那你就老实说,今儿为什么这么高兴?&rdo;
赵香月只好如实回答:&ldo;大小姐,不瞒您说,我奶奶托人捎话来了,说赵大橹他娘找了媒人,跟我爹提亲了。&rdo;
赵玉梅淡淡一笑:&ldo;噢,有人提亲了,所以这么高兴,你才多大点儿啊,就急着嫁人?我告诉你,你想都甭想,先把我伺候死了再说吧!&rdo;
赵香月&ldo;扑通&rdo;一声跪倒在地:&ldo;大小姐,您身体本来就不好,这大过年的,你可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!&rdo;
赵玉梅沉思片刻,又说:&ldo;我以前好像答应过你什么,我怎么说的来着?&rdo;
赵香月忙说:&ldo;您说,什么时候您出了门子,就让我也回家去嫁人……&rdo;
赵玉梅说:&ldo;就是,我还没出门子呢,你就想嫁人,你这不是打主子的脸吗?&rdo;
&ldo;是,香月该打!&rdo;赵香月说着,照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地打着。
赵玉梅又淡淡一笑:&ldo;行了,去吧,跟我哥说一声,就说我累了,先睡了。&rdo;
赵香月应声转身走了。赵玉梅目送她的背影,自言自语:&ldo;看把你给急的!唉,也没准儿,过了正月十三就遂了你的心意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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