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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有事相求（第1页）

董赟从皇宫内出来时，天色渐暗，空中飘起了细雨。她下午过来的，这会儿已是到了昼夜交替的时辰，外面的暮色是稀薄的蓝，恍恍惚惚，有些分不清黎明还是傍晚。

负责掌灯的宫人挑着灯笼到廊檐下，拿长杆儿往上顶，一盏一盏挂到铁钩上。不过片刻，整个宫内相继亮起来，连成一道线。董赟跟着司徒皇后身边的嬷嬷出了羽林军把守的宫门，这次早有董家的马车在外头等候。

是庆福过来接她的。董赟与嬷嬷道别，踩上小杌子，上了马车车厢，脑中想的还是司徒皇后的症状，实在是怪哉，怪哉！

原来下午之时，董赟入了宫为司徒皇后瞧病。司徒皇后赐她一座，让董赟坐下来细细听她说。这司徒皇后七月前不小心感了风寒，发热恶寒，身子本就不适了，不巧经水又来了，原本是要去普照寺烧香的，只好叫小儿子代她前往，她在宫中安心吃药养病。只过了七八日，身上的热倒是退了，胸口却整天满闷的不行，伺候她的嬷嬷还说娘娘时不时有胡乱说话的现象，可说完之后，娘娘还不自知，虽这病要不得人命，只一直这般胸口闷着也实在难受得紧。太医给看了，药也吃了，就是不起效，故而请了董赟进宫来。

且说董赟听完司徒皇后的叙述后，心里也是惊讶，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种怪病，遂而为司徒皇后扶了脉，发现她脉搏迟缓而尺肤发凉。

“小先生，您看娘娘的病情如何？”候在一旁的嬷嬷见董赟面色有些沉重，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董赟沉吟半响。她是医者，即便一时半会看不出司徒皇后的病情，也可以开出一剂调理身体的方子来‘忽悠’司徒皇后。用董自明点破她的话来说，与天家之人看病，讲究的就是一个会‘忽悠’。便是完全不会，也要扯出一串似是而非又让天家之人甚觉有理的话，这样方能全身而退。

只面对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，董赟终究不忍，遂而朝司徒皇后道，“娘娘的病我一时诊不出。前人聪慧，早将疾病的出现总结为三个因由，分别为内因、外因、不内外因。我技艺不精，竟寻不出因，故而不敢妄自下断。”

闻言，司徒皇后并未怪罪她，不过是叹息了一声，微微笑道，“小先生自谦了。也罢，太医院那帮老货整日开些无用的方子来唬弄本宫，竟是无一人敢承认自己不懂的，你倒是第一个。许是本宫命该如此，怪不得小先生。”

言罢，司徒皇后叫嬷嬷将董赟好生送到宫门外。对此董赟心中甚是愧疚，想不出司徒皇后到底是什么病，她心中不甘，待回了董府，往后的几天里，她整日扎在董老太爷的书房里不出门。

她是个对医术痴迷的，不将司徒皇后的疾患想出个由头来，她实在寝食难安。

——

董老太爷的寿辰眼见到了，董家上下皆忙，胡氏成日里和万氏一道管着宅中上上下下的内务，没空管躲在书房的董赟，外头这般忙碌，也算是给了她一方安静的小天地叫她查阅董自明私藏的各家医书。

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，终是叫她查到了前人书中类似医案，彼时她席地而坐，一拍大腿，喜不胜收，自言自语道，“我就说在哪见过！原来竟是藏在了这里！”

她并未耽搁，抱着已然泛黄的小册子快步走了出去，家中忙着张灯结彩的丫头小厮们见她步态匆匆，纷纷叫了‘七姑娘’，董赟面带笑容的‘唔’了一声，找到庆福，叫他去牵马车，她要出去。

庆福惊讶道，“姑娘一个人要去哪？”

庆福这句话将董赟问住了。如今董自明休沐在家，董文大在宫中当值，退一步说，便是董自明未曾休沐，没有手谕也是不能随便带人进宫的。如此，她该如何进宫呢？

这会儿董赟重回了自己屋里，来回踱步，先前她未找到治疗法子时还没什么感觉，现在一旦脑中绘出了治疗的轮廓图，简直恨不得立刻进了宫为司徒皇后诊病，向她证明她找到对的法子了！

此时外面天光正好，紫竹坐在门槛上纳鞋底，这鞋底是她家姑娘纳了一半未完成的，眼见老太爷寿辰就来了，总不能让自家姑娘拿双纳了一半的鞋底送给老太爷吧！紫竹操碎了心，回头看一眼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自家姑娘，她无力求道，“姑娘，您能别转圈了吗？我的眼睛都给您晃花了。”

董赟恍若未闻，她在屋里走来走去，渐渐要焦躁不安时，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，她眼前一亮。祖父不能带她入宫，不代表那人不能带她进去，他可是嘉裕帝和司徒皇后的九子呢！

董赟溜出了门，董家人都在为老太爷的事而忙碌，没谁会留意到成天埋在书房的七姑娘，除了紫竹。等紫竹怎么也找不到自家姑娘时，她简直快急哭了。

咱们先说董赟，她一路摸到了□□，上了石阶敲门，不过片刻，王府的门房给开了门，董赟忙朝这门房道，“这位大爷，秦王殿下可在府中？我找他有事。”

那门房伸出一颗脑袋来，上下打量董赟，见她一身立领白衫，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郎模样，只当她是个找事儿的，摇摇头，“殿下不见！”说罢便要关门。

董赟急忙抵住，递给门房一块玉佩，道，“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，一般人怎会有天家之物？麻烦你通报一下，我确实找殿下有事。”原来董赟早就料到不容易见到刘恪，便抓了一块嘉裕帝赏赐的团形玉佩放在身上，不想却真的用到。

门房也是见过世面的，眼前这小少年的玉佩晶莹剔透，一看便知绝非凡品，再观她面色如常，举止从容，不想那等邪恶奸诈之辈，犹豫了一下，终是道，“那你在外头先等着，我去通报，先说好，我不保证殿下一定会见你。”

董赟忙道，“谢谢大爷了。”

——

董赟今日来得巧，刘恪并未外出，而是在书房处理遗留的公务，正处理间，外头有人敲门，刘恪扬声让他进来。

进来的是刘恪的贴身侍卫郭茂，说外头有个半大的少年求见。

“不见。”刘恪摆手道。那郭茂得了令，退至门前转身要出去，只听刘恪又道，“慢着。”

“外头的少年可是十五六的样子，样貌清秀，个头不高？”刘恪问道。

郭茂不过是听了门房的通报，哪里知晓少年长什么样子，“属下不知少年相貌，却是听门房提了，这少年好像是十五六的样子。”

“那快请她进来。”刘恪双眼一亮，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董家的小女郎，除了她，他实在想不到哪里还有第二个如她一般常穿男装的女儿郎。

郭茂得了令，正要去请，不料刘恪又道，“慢着。”

郭茂奇了，他家殿下何时有过这样‘反复无常’的时刻？心中不由好奇外头到底是个什么人了，只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，站在了原处等殿下的指示。

那刘恪索性站了起来，大步走出书房，向外头行去，显然是要亲自去见外头的少年了。

这厢董赟在外头并未等多久，王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，董赟欢喜异常，忙迎了上去，只她却未料到秦王殿下居然亲自出来了，“殿下？”董赟惊讶道。

刘恪见等在外头的果真是他想的人儿，又见她起先欢喜异常，见到他之后又微微惊讶，不过片刻，面上表情转换之快倒是令人忍俊不禁，他笑了，原本有些低沉的声音和柔和了下来，“找我有何事？”

董赟表明来意，朝他道，“想必殿下应该知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吧，实不相瞒，前几日皇后娘娘招我入宫为她瞧病，我学艺不精，初时没诊断出来，回家之后翻遍医书终于找到医治娘娘的法子，所以我想殿下能带我入宫给娘娘诊病。”

实话说，刘恪是有些惊愕的，太医院的太医们他不是不知道，全是一帮能明哲保身就绝不会上赶着去死的，这小女郎初时没诊断出来尚且得了皇后的谅解算是保了一命，他却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执迷，翻遍医书不说，还赶着过来求他带进宫，她是真的不谙世事，还是时刻保有一颗赤子之心？

显然，刘恪信的是后者。

如果说前头刘恪倾慕这小女郎，大半是因了她的美貌与胆大，这会儿倒是隐隐钦佩这小女郎了，勾着他想更一步了解她。

“殿下？”董赟见刘恪有些微微出神，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。

“唔。”反应过来的刘恪双手背后，掩饰自己的失态，转头朝郭茂道，“备马车。”言罢，又对董赟道，“我这就带你进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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