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锦嫣是知道的,而如今苏婉清的到来才让她仔细考虑了这件事情与自己的关系,所以听到度明说刑弋要来看自己时锦嫣已经大概猜出了刑弋的意图,也就不再多虑。
没有让宫人通报,刑弋进来时锦嫣正坐在凳子上看红袖刺绣。看见来人,红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锦嫣上前去行礼,上了茶,度明摆了摆手,便跟着宫人退了出去。
刑弋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品着茶,锦嫣只等他开口。
“嫣儿知道了外公来是所为何事吧。”
“知道。可嫣儿想听听外公的意思。”
刑弋笑了起来:“外公是打好主意要把嫣儿多留在身边几年的,朕的子嗣不多,贴心的更是没几个。你母妃还未出嫁时最受朕的喜爱,不仅是因为她知书达理,更是因着她不输于男儿的聪慧,可潋娆她心思不如嫣儿活泼,皇后去的早,你母妃是特别懂事的,有时候懂事的让人怜惜,也固执的让人心疼。朕也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离开朕远嫁他国,可后来朕明白了,潋娆她一直都很聪明,这一世,你母妃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父皇。”
锦嫣静静听着,刑弋说的没错,可惜了邢潋娆自嫁到慕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,她的前半生给了兖国,后半生给了慕国,那个内敛聪慧的女子,站在帝王身后为他生儿育女,为他守了江山。
“这世间男子,如今也只有顾君烨才能配得上外公的嫣儿了。朕原本以会是云章,他和菁华都是不错的孩子,可惜了现在只有一个菁华入了我刑氏宗堂,不过,嫣儿身边那个叫红袖的丫头也确实不错,前些年你来兖国的时候朕就瞧着她比一般孩子稳重,聪明的紧,比那些个大家闺秀还要端庄。现在云章就指望不上了,幸亏顾君烨那厮不比云章差,否则外公可就吃亏了。”
“外公是想把天下优秀的男儿都招为女婿,女子都娶进皇门?”
“如果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。”刑弋眯了眸子轻轻笑着。“眼见着一年又快要过去了,这日子当真是过的快得很,前些日子让钦天监算了算,年内没有好日了,明年开了春恐怕外公就要把嫣儿送到别人家了。”
“外公当真是急着把嫣儿赶走?”锦嫣撇嘴问道,掩盖脸上的红晕。
刑弋闻此哈哈大笑起来:“瞧嫣儿说的,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外公的苦心,那顾君烨年纪也不小了,嫣儿赶紧嫁过去,留得住人留得住心,往后好日子才能长久。”
锦嫣面色一红,接不上话,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疑惑的问道:“君烨表哥是姨母的儿子,我们应该是亲表兄妹的,这似乎不合伦理。”
刑弋半眯着眸子并未有任何松动,抬起手腕把茶水送到口边,“知道真相的自然不会质疑,不知道真相的却肯定了嫣儿与外公也没有血缘关系,如此,这就成了一桩没有任何意外的联姻。”
原来如此,不过还是父皇吃了个大亏。锦嫣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多加计较,度明进来说有使臣求见,刑弋便离开了紫鹜轩。
太子大婚空前热闹,中州城内到处喜气洋洋。就在太子大婚的热闹氛围还未消散时,朝堂上又传出了另外一桩大事。祁国皇帝正式向兖国下了婚书,以三座城池为聘,迎娶兖国昌惠公主为太子妃,待得太子登基,即为皇后,母仪天下。“
这对兖国的百姓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,太子大婚顶多减了些赋税,生意好做了些,而公主和亲,却是预示着兖国境内将有数十年的和平。
消息传到慕国时,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只是笑了笑,底下的大臣有愤怒,有惋惜,还有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同情。容乾晟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,他不需要同情,只要他的女儿过的好就行,他不会在意,即便是这江山,他也不会在意。纤瘦的帝王颓丧的走下龙椅,齐远紧紧的跟着,南正逸也跟了上去,健硕的身躯扑通跪在青石板上,容乾晟只觉脚底心都有些麻。
”皇上,臣当年错怪公主罪该万死,可公主万万不能以兖国公主的身份嫁到祁国去,一旦兖祁两国达成联姻,我慕国江山恐怕将面临灾难呀陛下。恳请陛下接公主回来,臣愿以死谢罪。“
此刻,容乾晟一贯温润的目光也显出三分凌厉来,”朕身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,当初把她送入天牢,如今朕还有何颜面让朕的公主回来。“
南正逸见到不同往日的帝王也有些诧异,但为了慕国的将来,不得不再次说道:”此事已然关系到国家危亡,相信公主殿下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苦心。自贵妃娘娘薨逝以后,我国与兖国唯一的联系也就断了,如今若要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国达成联盟,他日这广袤之上上将再无我慕国生存之地。还请陛下三思,务必让公主早日归国。“
南正逸一番肺腑之言说的容乾晟胸口起伏脸色苍白,右手抓着衣襟剧烈的咳嗽起来,”南将军当真是忠君爱国,但你们中可有人考虑过朕的感受,你们逼死了朕的妻子又来逼朕的女儿,是不是也要把朕给逼死了才甘心。“
”皇上息怒,臣对皇上绝无二心,臣只是为了慕国的社稷。“
”好,好,好,你们都是忠臣,只朕一个昏君,不过朕今日也就把话放在这了,朕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做交易。“
”皇上,您何必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置家国于不顾。“
”住口!你给朕住口!嫣儿是朕的女儿,她是朕的女儿,容不得你们诋毁,她永远都是朕的女儿。“容乾晟的心上像在被人行着剐刑,嘴唇不住的颤抖,指着南正逸大喝,恨不得拔剑上前去杀了他。
齐远看着激动的帝王赶紧上前去扶住他,轻轻地拍着他的背,朝南正逸说道:”将军这话当真是不该说,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罢了,就算旁人当真,将军也不能信啊,陛下身子骨不好,您就莫再说那些刺激陛下了。“
南正逸也知自己今日鲁莽了些,看容乾晟咳得厉害也就不再执着,起身告退离去。
容乾晟扶着齐远,袖袍掩着的面容上清泪两行,”齐远,朕这一生真是失败,做皇帝失败,做丈夫失败,做父亲也失败。“齐远只小心安抚着不知该如何宽慰他。
”齐远,嫣儿是朕的女儿,她是朕的女儿。“
”是,公主是陛下的女儿,永远都是陛下的女儿。“
”她是朕的女儿,永远都是……“
帝王伏在别人的肩膀上无力的颤抖,却没有让人看见他的眼泪。
”唉……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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