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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（第1页）

周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，同谢掌印曾经有主仆之谊，这她已经知道了。那日在坤宁宫外，她也能将谢崇礼眼睛中的情愫看得一清二楚。

可比起那日不顾礼节的站在坤宁宫外怀缅过去，她竟觉得，像谢崇礼那样的一个人，竟然会珍惜收藏这十数年前的故纸，反倒更令人吃惊。

&ldo;你以为自己找到一堆废纸，便了解了我们的主仆之谊，自以为抓到了救你义父的救命稻草么。&rdo;周太后冷笑出声。

谢昉定定的望着殿上高坐之人，目光逼人，&ldo;臣只想找到义父口中的免罪符，翻遍了四处，却只意外找到了这一堆废纸。&rdo;

&ldo;免罪符？&rdo;太后忽然笑出声来，笑声响彻殿内良久，她才继续道，&ldo;如果你是在找先帝留给谢掌印的那枚亲手篆刻的玺印，本宫可以告诉你，它就在司礼监，放在后头第三间，博山架子上靠左第二，靠下第四格的漆盒中。&rdo;

&ldo;那是何物？&rdo;沈芳年好奇的问。

&ldo;是先帝亲手为谢掌印篆刻的一枚私印。多年前，朝中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，也知道这枚印代表着先帝给他一次免死的机会。所以自从他们准备动手的那一刻，自然机智的已经将这枚印取走了。&rdo;从太后的语气中，他们听不出她是在赞那些人机智，还是在惋惜。

&ldo;所以，那枚印不在了，义父便更加只能仰仗太后娘娘。&rdo;谢昉低头看着眼前的故纸，坚定道。

太后骤然厉声道：&ldo;本宫说过了，不许拿那些废纸来要挟我！&rdo;

空气骤然在紧张中凝结，看着两人僵持不下，沈芳年小心拽了拽太后素白的一角，&ldo;娘娘……那些旧纸上，您都写了什么呀，是练字吗？&rdo;

周太后垂下眼睛看着她，那表情似乎即将准备发狠了，最终却竟回答了她的问题，&ldo;有字，有画。&rdo;

她从坐姿起身，整理了衣摆，边道：&ldo;太后娘娘年轻时的习作啊，这么多年没看过，您不想重新看看吗？芳年有点想看……拿过来看看吧，好吗？&rdo;

太后不语，她咽了口口水，自作主张的向谢昉招手。

他迟疑着走近，在太后的眼神看不到的地方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。

一叠泛黄旧纸被放在了几案上，太后却依然坐得正，不曾瞥过一眼。

&ldo;娘娘，这张写的是……《春江花月夜》？这行楷很秀气，还有一股英气呢。&rdo;她看了第一张，小心掀过。

&ldo;这是您画的水墨，这只鸟看上去最有神韵呢，夫君，你说是不是？&rdo;沈芳年觉得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说话，实在是很尴尬了。

&ldo;看上去，像水鸭。&rdo;谢昉真的很不会说话。

太后被吸引了主意，终于转过身来，&ldo;哪来的水鸭？本宫从没画过什么水鸭，拿来瞧瞧。&rdo;

&ldo;明明是野雁。&rdo;太后轻抚画作，仿佛墨香仍在。

谢昉却在煞风景，&ldo;吃起来都差不多。&rdo;

沈芳年赶忙帮他找补，&ldo;你会不会说话？太后娘娘画的，自然更好吃。&rdo;

&ldo;都是十多年前了，丹青的笔法和写字的笔画，现在看来都想是小儿涂鸦。&rdo;太后已然听不进他们说话，沉浸在了旧日时光中。

一起看了良久，沈芳年忍不住再问，&ldo;太后娘娘，为何这每一张纸上，都有个茜红的墨点？&rdo;

太后没再回答她，只是一直沉默着欣赏，看到了尽头，终于叹了口气，&ldo;你们……走吧。这些纸，留下，本宫要仔细端详端详。&rdo;

沈芳年见太后下了逐客令，想要再努力尝试提及谢掌印，却被谢昉又捏住了手。谢昉递给她一个眼神，她又看到太后那看画重新温柔起来的神情，捡回了那曾经仪态万方的影子。

看来……让太后帮忙这事是已经，有谱了？

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可怕的试炼，她走出寿康宫时似乎还在云里雾里，走起路来也晕乎乎的，直到出了宫，他送她上了马车，准备上前骑马，她才回过神来，抓住了他的衣袖：&ldo;陪我一起坐车可好？&rdo;

见她似乎依然打不起精神的样子，谢昉好心的将她揽在怀中安抚，&ldo;别再担心了，太后她留下了那些纸，便已经是肯帮了。&rdo;

&ldo;嗯……只是，希望能快一点解决。不然小芫在宫中，还要一直担心。&rdo;她忽然抬起头，郑重其事，&ldo;夫君知道吗，她有喜了，你很快就要当舅舅了。&rdo;

&ldo;嗯，方才在宫中已经听说了。&rdo;谢昉淡淡道，&ldo;虽然不愿这样想，但若她有了孩子，我们也可以减轻些对她的挂心了。&rdo;

她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眼酸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，便背对着他落下了眼泪，抽泣。

&ldo;怎么哭了？&rdo;谢昉笑着拍着她的背，一会儿恍然大悟，&ldo;哦，我知道了，芳年是看妹妹都有了孩子，自己却没有，所以难过了是不是？嗯……看来是为夫要加把劲……&rdo;

她边哭边给他一通捶，抽泣道：&ldo;才不是因为这个！&rdo;

谢昉举起手帕轻轻帮她擦拭眼泪，一边好言相劝，&ldo;那是怎么了？方才那么厉害，连太后都能拿下，现在怎么反倒哭了？&rdo;

&ldo;我没事，只是，只是方才在永宁宫时，看着贵妃有了身孕，身体还虚弱着，却仍旧坚决一心要为义父说情，我想着要宽慰她，却发觉自己怎么说都不对。想要劝她为自己身体着想，却也不能让她放弃自己的义父；或者我该劝她利用那个孩子来继续威胁皇上？转念一想有太过残忍了。还有些想劝她趁这个机会好好固宠再说，却又觉得，真是俗气又恶心的说法呢，还没恶心到小芫，先恶心到了自己……&rdo;她絮絮的说着，方才自己在心中是如何翻江倒海，明明连太后那里都能轻松过关，面对着谢芫姬，如此特殊的情况却让她憋屈不已，怎么说都是错。

&ldo;如此一说，倒真是难为我家芳年了。没关系，等到义父的事有了个着落，你再进宫见她，就不会这么为难了。&rdo;谢昉轻言安慰着妻子，想着不过一日多没见，怎么就变成了个小哭包了。

&ldo;太后真能帮义父保命么？如果她开口，真的有用么？&rdo;她还闪着泪光，认真问道。

谢昉叹了口气，缓缓道：&ldo;太后她在此等时刻，肯见我们，已经是一种信号了。她起初的疾言厉色，也不代表她不愿意帮，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看旧日字画时那样神往的目光了。义父能否保命，现在还是未知，但也是越来越有希望。&rdo;

听他理论了一番朝堂中的形势，各位重臣的态度，还有皇帝想要赐死谢崇礼的重重阻碍，沈芳年竟有些困了，打了个哈欠，喃喃道：&ldo;那便好，我只盼着哪一日终结了此案。&rdo;

谢昉知道她这半日过得又是殚精竭虑，心疼道：&ldo;芳年，对不起，明明说过要远离纷争，如今却又让你委屈担心。&rdo;

&ldo;不要这样说，你让我留在南京，是我自己非要回来的。&rdo;她抬起一只手胡乱捂住了他的嘴，告诫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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