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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回乡（第1页）

盛夏。尚文村。古井旁。一棵古蜡树下。

村民们铺了竹席，东倒西歪，坐着、躺着。一个老奶奶手持蒲扇，给她睡着的孙女，驱赶蚊虫，扇着风。

三三两两老爷子，坐在席上，下着棋，抽着烟。

知了，使劲聒噪。男孩们，也追逐嬉闹。

冰凉的井水，接连流经三个长方形池子。努力给树下的人们，带来舒爽。直到汇入村口那条小河。

说到小河，可了不得。那家伙，据说是上古时期，一个仙人留下的物件，化作而成。跟大山一起，将这个村，团团围住，隔绝外界。

有人说，是那仙人设了禁制。外面的人进不来，里面的人也出不去。这河水也似乎有些魔性。每年夏天，下河洗澡的，都有被水冲走，连尸体也找不到。大家也见怪不怪，权当献给了河神。

每逢七月十五，村里还会举办祭祀，祈求河神，保佑平安。

小河虽不深，水面也不宽。几千年来，外界的动荡风波，从来没有越过这条河。这个村子，也因此受到庇佑。

至于小河源头，村里是从来没有人到过的。只是大概知道，就在村后边，那绵延不绝的大山里。

山里，终年雾气萦绕，凶兽猛禽之声，时有传出。那吼声像是山崩地裂一般，十分瘆人。历来前去探究的人，没有一人活着。前些年，村里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猎人，进了大山，结果无一人走出来。

只是觉着奇怪，这个村自打有记忆以来，就不曾有过像样点的禽兽出没。一些野猪、野鸡、野兔什么的，倒是时常光顾村里的田地。有时候，试探性地打个转就走。有时候，顺带薅点庄稼作物，当顿口食。不走运的，反倒自己成了村民们口中的美餐。

老人们说，这是大山的恩赐。

说来奇怪，也没人去过小河的对岸。依照老人们的说法，河对岸也是凶禽猛兽，十分危险。

更没人知道小河的去处。村里的赵老仙说，这河有灵性，它有自己的想法，总该是去了想去的地方，追求它完美的一生！

赵老仙，是村里千百年来，唯一一个外来人。

平日里靠着些祭祀、法事什么的换钱度日。没事也会教教孩子们识些字，在古井树下，给一些闲人，说书、讲故事，什么修仙证道、武道绝学的，没少影响这里的人们。就连几岁的孩童，也会比划着拳脚，争个什么孩子王当当。

也会自己酿些水酒，时常把自己喝个大醉。据说，来到这个村子时，就醉倒在井边古树旁。

大家以为他是神仙下凡，就收留了他。让他住在村里一处破庙。

赵老仙行事不拘小节，时常疯疯癫癫，倒也长得一副仙风道骨。大家听他说姓赵，就唤他为赵老仙。

莫羽若有所思，盯着手中挂在胸前的玉器，出了神。

这枚玉器，浑身散发着暗红色光泽，玉身刻满了一些奇怪的符文，一股悠远的历史感，喷薄而出。在光线照射下，好像玉器内里有一团像烟雾一样的活物。

莫老仙说，这是当年捡到他的时候就挂在他脖子上的物件，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。

莫羽在脑海里，把这些画面和情境回想了一遍。

自从8岁起，他就离开这个村庄。也是千百年来，唯一个离开村子的人。村里都以为他下河洗澡淹死了，连尸体都没找着。草草立了个衣冠冢，便把他彻底遗忘。就好比飞鸟掠过天际一般，不曾留下一丝痕迹。

想来才8岁的孩子，在那样一个吃喝发愁的年代，又是个孤儿，哪里能留下什么眷念。人没了，就当从没来过。

当年，他可是村里游泳好手。在上下五岁的孩子中，他称第二，无人敢称第一。打猎射箭之术，也远超同龄孩子，十分了得。据说8岁生日前一天，还独自猎杀了一头近百斤的野猪。因此，成了村里名副其实的孩子王，在孩子们之间，说一不二，有着极大的支配威望。惹得邻居村长儿子，恨他牙痒痒。

8岁那年，为了争夺孩子王，村长儿子皮狗硬生生弄了个勇气比赛，发誓要与莫羽一比高下。

所谓勇气比赛，自然是要做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。而他们比的是探寻那条河源头，一人走水路，一人进后山，谁先寻得源头，谁就赢得比赛。自然，游泳第一的莫羽走上水路。结果被突发山洪冲走。村里人都以为他死了。

而村长的儿子，把准了每年夏天，小河要死人的节奏。更不敢独自进后山，便耍了巧，躲在家里，就那么等着当上孩子王。

几经辗转，莫羽来到军营。如今，他已经28岁。

随着一声急促的汽笛鸣响，他的火车开始缓缓停靠。

下了火车。莫羽深吸一口气，抬头望了望天空。晚霞拖着疲惫的身子，就快要掉下山。他不敢问任何人，也不想多停留，于是飞快地往村里赶。

那个时常在梦里出现的地方，如今近在咫尺。真是应了那句“近乡情更怯”，甚至在出站台的时候，腿脚一抖，差点摔一跤。

这次回乡探亲，好不容易准了假。作为军人，一路征战，生离死别，早已看淡，唯一放心不下的，就是与他相依为命，生活了8年的爷爷。

所谓的爷爷，就是村里那赵老仙。跟他住破庙那个老头儿。他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。只不过是，莫家遭难，莫羽成为孤儿，赵老仙救下襁褓里的他，带在身边抚养。没曾想，8岁那年……

星空下，莫羽紧赶慢赶，终于到达村口那条小河。

皎洁的月光，显得河面十分平静。莫羽脱下鞋，捞起裤脚。就要往水里扎，想要淌水过河。

说也奇怪，站在河边，竟然看不到村那边的半点光亮。黑漆漆一片。

“乡亲们还是老样子，习惯循规蹈矩安排生活。这个点估摸着，也该熄了灯就寝。”莫羽心里这样想。

倒是星空映在河里，看起来，前边一片明朗。一轮圆月，镶嵌在河中，让这条小河平添了几分色彩。

尽管已经夜幕深沉，但四周的夏虫，依旧吵闹。不远处，传来阵阵暖暖的青草香，夹杂些许鱼类的腥味。没有一丁点儿风。让人觉得时间都是凝固的。

莫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，汗水不停侵入眼睛。他用衣袖，抹了抹。手捧河水，咕咚喝了几口，又洗了一把脸。用力将这些田野的气息，吸入胸怀。顿时觉得，心神宁静。但也突然觉得空落落的。好像有人把他的记忆全部抹掉了一样。他怎么也想不起，自己父母的样子。

仿佛他就不该有父母。越想，他就越期待过河，寻到那赵老仙，问个明白。

当莫羽将脚伸进水里之际。平静的河面，突然出现无数白白嫩嫩的婴儿脸蛋，都笑呵呵地瞅着他，对他说，“吵死了！吵死了……”

吓得莫羽，赶紧把脚从河里拔出来。之后，河面又突然归于平静，什么也没有。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，常年的奔波，夜里的做梦，致使他睡眠一直不太好。想来，产生幻觉也十分正常。

他嘴角微微一翘。心想，自己征南闯北二十载，如今已是大将军，却被这幻觉吓了一跳。不由得，摇了摇头。

于是，再把腿伸进河里。顿时，河里又出现无数个婴儿脸蛋，说着：“吵死了！吵死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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