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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医令有些慌，问黄门令应当怎么办。建业朝帝寝方向看了一眼，喃喃道：&ldo;陛下染疾，大多不肯宣侍医。这回看来病势汹汹，若再不下令，只好出宫去请丞相了。&rdo;话音刚落见两位侍中从宫门上进来，他像抓住了救命稻糙似的迎上去，拱手道，&ldo;请侍中拿个主意吧，上不令传太医，这样下去怕要贻误了……&rdo;上官照抬手示意他噤声，天子的病情是不能随意议论的，和斛律交换了下眼色，快步穿过前殿进了内寝。寝台上的少帝烧得脸红红的，神智却很清明。见他们来了，皱眉道：&ldo;又不是什么大病，伤风罢了……&rdo;两位侍中不能上前，站在毛毡的另一头努力想分辨，然而不能近观，什么都看不出来。上官照道：&ldo;太医令已在庐舍内，臣去传令他入殿为陛下诊治吧。&rdo;扶微因害怕自己的脉象被人分辨出来，初潮过后就不敢随便招侍医了。眼下身上不舒服，心里也很毛躁，情绪变得很不好，不耐烦道：&ldo;用不着，朕不爱吃药，睡上两天自然就好了。你们出去，不要大惊小怪的，殿里人多气味难闻……出去！&rdo;竟被少帝嫌弃难闻，上官和斛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，尴尬地退了出来。到前殿后各自嗅嗅袖管和领褖，并没有什么味道，斛律道：&ldo;陛下日暮时分去了北宫嘉德殿，莫非在那里受了惊吓？&rdo;上官照看了看月色，&ldo;上没有旨意，我等无权传召掖庭令。暂且也管不了那些，想想怎么让陛下看侍医吧。&rdo;然而少帝的脾气古怪，决定的事一向不容改变，白白耗了近一个时辰，半点松动的意思也没有，章德殿里的人都急起来，害怕这样下去要出大纰漏了。建业没法，趋步道：&ldo;主公这性情……相国不来，恐怕没人能劝得动他。请两位侍中在此守候，臣去相府走一趟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。&rdo;斛律普照倒是不无不可的，毕竟丞相是辅政大臣，宫中出了什么变故，通知他是必须。上官照却有些犹豫，&ldo;陛下病中，愿不愿意见丞相，是否要问过陛下意思？&rdo;斛律着急，看了那半开的殿门一眼道：&ldo;万一陛下不答应，耽搁到什么时候？况且北宫之行若没有牵连便罢了，若有，不通过丞相，怎么传问掖庭令？&rdo;他下决心式的拍了拍腿，&ldo;陛下这里你守着，我亲自去请丞相。&rdo;言罢也不待他说话，匆匆往宫门上去了。上官照没有办法，呆站了一会儿进殿里，寝台上的人恹恹的，正由侍御伺候着喝茶。见了他将漆杯交给侍御，让人都退下，轻声对他说：&ldo;你坐。&rdo;上官照在莞席上跽坐下来，她摇了摇头，&ldo;坐到寝台上来。&rdo;帝王的寝台很宽大，几乎等同三四张龙c黄，人在其上，空荡荡的四面不着边。上官照登上木阶，在边沿坐下来，少帝倚着隐囊，长长叹了口气，&ldo;我今日想我阿母，去了嘉德殿，在她的内寝看见她以前梳妆用过的东西，心里很难过。&rdo;天子很少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，从五岁起就知道不能随意提起生母，因为可能会惹得太后不快。他的难处，大约只有老友才能体会，做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，有时得到的越多，失去的也越多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，是等价交换。少帝托起手来，掌心卧着一支烧了半截的木笄。所幸烧毁的是笄尾，笄首雕刻的鱼纹安然无恙，虽不精美，却古拙可爱。&ldo;这是什么？&rdo;上官照问。少帝说：&ldo;是我阿母的发钗，我十岁那年偷偷溜进嘉德殿，偷回来的。听内傅说，这支木笄她一向珍爱，是先帝赠给她的。可是后来她被赐死，盛装自尽，这支木笄被丢弃在了温炉里，幸亏她宫中长御及时发现，没有全部烧毁，只剩这半截，还供在她的妆台上。&rdo;上官照听后有些怅惘，&ldo;为何要救出来呢，不如全部烧毁，一了百了。&rdo;少帝听后倒一笑，&ldo;关内侯是性情中人，我以为男人的心大多冷硬，你却不是。&rdo;他说这话的时候，仿佛是站在别的立场上，而非一个男子。上官照抬起眼来看他，灯下的少帝因病颓然，但却更显得眉目楚楚，和白天大相径庭。他看得有些痴了，恍惚见他眼角有泪，心里不禁一颤，脱口叫了声阿婴。少帝闭上了眼，梦呓似的呢喃，最后带上了哭腔，&ldo;我最大的遗憾，就是登基后没能追封我阿母为皇太后。先帝当初寻衅降罪，她不能入皇陵，被葬在了垣丘上。这么多年了，一个人孤零零的，实在好可怜……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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