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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（第1页）

七姑奶奶装作不见，只拿一只蟹在手，看胡雪岩已经自己动手，&ldo;便拿向她哥哥面前，然后自己也取一只，同时转眼去看怡情老二。

怡情老二正取了一副吃蟹的家伙出来，纯银打造，小钳小锤子的，看来十分精巧。七姑奶奶觉得好玩，取过小锤子来，一下打在蟹螯上。在她自觉未曾用力，但那只蟹赘已被砸得甲碎肉烂，一塌糊涂了。

大家都笑，七姑奶奶也笑，&ldo;这东西不是我用的。&rdo;她说，&ldo;还是用手方便。&rdo;

她的那只手仿佛生来就是为剥蟹用的，手法熟练非凡，只用一根牙筷帮忙，须臾之间，把一只蟹吃得干干净净，蟹赘、蟹脚和那个&ldo;盖&rdo;拼凑在一起，看来仍旧是一只蟹。

&ldo;这倒着实要点本事。&rdo;古应春颇为惊异，&ldo;我还是第一次见！&rdo;

广东人的古应春，吃蟹自然没有苏锡嘉湖一带出蟹地方的人来得内行，表里不分，胡嚼一气，吐了一桌子的渣滓，七姑奶奶直性子，实在看不过去，便打趣他说：&ldo;你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。看我来！&rdo;

她取了一只蟹，依然只用一根筷子，很快地剥了一盖子的蟹肉，黄白杂陈，倒上姜醋，却不是自己享用，一推推到了古应春面前。

这真叫古应春受宠若惊了，但也知不宜显示心中的感觉，所以只是接连说了两声：&ldo;多谢，多谢！&rdo;

巧得很，怡情老二正好也用小钳小锤子，敲敲打打，外带嘴咬手剥，也弄了一盖子蟹肉，送给尤五。于是胡雪岩笑道：&ldo;你们都有人代劳，只有我

没有这份福气！&ldo;

古应春知道他在打趣七姑奶奶，怕她脸上下不来，有意要把&ldo;美人之贻&rdo;

这回事，看作无所谓，便将那蟹盖推过去说：&ldo;你来，你来！&rdo;

&ldo;你舍得？&rdo;胡雪岩抓住题目，越发要开玩笑。

这话很难回答，要说&ldo;舍得&rdo;，马上就会惹七姑奶奶在心里骂一句：没良心！想了想这样答道：&ldo;在别人，自然舍不得，你老兄又当别论。&rdo;

&ldo;承情之至。不过，只怕你舍得，人家舍不得。&rdo;胡雪岩说，&ldo;人家辛辛苦苦剥了给你吃的，让我吃掉了，一定会心痛！&rdo;

话还不曾完，七姑奶奶发急了，&ldo;小爷叔！&rdo;她用笑容掩饰窘态，&ldo;罚酒！你的话真正说得气人。&rdo;

&ldo;是啊！&rdo;怡情老二在一旁帮腔，平她的气：&ldo;胡老爷话里有骨头，应该罚酒。&rdo;

&ldo;好，好！&rdo;胡雪岩原是为古应春试探，看七姑奶奶虽然羞窘，并无温色，觉得试探的结果，大可满意，便欣然引杯，一饮而尽。

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尤五，到这时才恍然大悟，他是做哥哥的想法，觉得七姑奶奶不些放浪形骸，心里便不大舒服。胡雪岩鉴貌辨色，看出风向不对，很知趣地把话题引了开去，同时也不肯再多作流连，找个机会，提议散席。

时近午夜，而怡情院所在地的那条弄堂，却还热闹得很，卖熟食的小贩，往来如梭，吆喝不停，弄口停着许多小轿，流苏轿帘，玻璃小窗，十分精致，专做深宵寻芳倦客的生意，唯有这天抬着一位堂客‐‐七姑奶奶。

回到裕记丝栈，她第一个下轿，往后直奔，刚上楼梯，便扯开喉咙大喊：&ldo;张家妹子，你睡了没有？&rdo;

阿珠还没有睡，先是不放心七姑奶奶，要为她等门，后来是跟陈世龙吃零食闲谈，谈上了劲，倒把要等的人忘掉了。这时听得楼下一喊，方始惊觉，赶紧起身迎了出去。

两人在楼涕口相遇，只见七姑奶奶双颊如霞，眼波如水，一片春色，不觉大声而问：&ldo;你在哪里吃得这么醉醺醺地回来？&rdo;

&ldo;你看，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给你吃！&rdo;七姑奶奶把一只细竹篮递了过去。

这时胡雪岩和尤五亦已上楼，加上阿龙和闻声起床的老张，挤得满满的一屋子，却只听得七姑奶奶一个人的声音，大讲在怡情院消磨了这一晚上的经过。

在老张父女是闻所未闻的奇事，就连陈世尤也觉得这位七姑奶奶胆大得惊人。

&ldo;你们吃嘛！&rdo;最后她揭开了篮盖，里面是六只阳澄湖大蟹。她粗中有细，特别周到，连姜醋都是现成带着的。

一则情不可却，再则那蟹也实在诱人，老张父女和陈世龙，便一面剥蟹，一面听七姑奶奶谈怡情院的风光。尤五却向胡雪岩使个眼色，两人避到里面谈心去了。

&ldo;小爷叔，&rdo;尤五皱着眉头说：&ldo;你看我这个妹子越来越不象样，怎么得了？&rdo;

&ldo;不要这么说！&rdo;胡雪岩笑嘻嘻地答道，&ldo;五哥，我要讨喜酒吃了。你晓得老古跟我怎么说？他要托我做媒！&rdo;

尤五大为诧异，愣了好一会才问：&ldo;是想娶我们阿七。&rdo;

&ldo;对！这才叫一见倾心。姻缘，姻缘，真正是缘分。&rdo;

&ldo;什么缘分？&rdo;尤五的双眉皱得更深，&ldo;说起来是在堂子里见过面，那有多难听！&rdo;

这个回答大出胡雪岩的意料，一时不知如何为他和七姑奶奶譬解？愣在那里，好半晌作声不得。

&ldo;我倒不懂了，老古怎么会知道阿七此刻住在娘家？&rdo;尤五又问，&ldo;他当阿七还是大小姐？&rdo;

&ldo;不&rdo;他晓得七姐居孀。是老二告诉他的，不对！是他跟老二打听的。&ldo;

接着，胡雪岩便把古应春家里的情形说了一遍。

&ldo;那么，小爷叔，你怎么回答他的呢？&rdo;

&ldo;我说，要他自己看。我看……他们有缘，这杯喜酒吃得成功的。&rdo;

尤五不以为然，大摇其头：&ldo;算了，我看不要害人！&rdo;

&ldo;你倒也不必把我们这位姑奶奶贬得太厉害！&rdo;胡雪岩以不平的语气说：&ldo;象她这样的人才，嫁给老古，照我看还是委屈的。至于说她脾气不好，这话要说回来，女人家心思最怪不过，只要她自己愿意，自然会改。看今天的样子，斯斯文文，大大方方，可见已经在改了！&rdo;

话虽说得动听，却无结论，事实上婚姻大事，一时也不可能有什么结论，只有摆着再说，先料理第二天动身的事。

下船是在中午，胡雪岩&ldo;师弟&rdo;，老张父女，加上七姑奶奶一共五个人，除去老张，各自只可促膝密谈，未便公然表露的心事，加以路上不太平，风吹草动，需要随时当心，所以就连七姑奶奶这样爱说话的人，也是保持沉默的时候居多。

第二天快到松江了，胡雪岩该当作个决定，要不要七姑奶奶送到嘉兴？

如果认为不需要，把她留在松江，扬帆而走，至多停泊半日，将他自己和阿珠寄在尤家的行李搬上船，否则，至少得在松江停一天，让七姑奶奶先打听消息，或者带个把可供奔走的人同行。

&ldo;小爷叔！&rdo;等胡雪岩刚一提及，七姑奶奶便抢着说，&ldo;不管我送不送你，无论如何在我们那里住一天再走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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