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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（第1页）

郁四没有理他，挥挥手示意跑堂照办，然后才说：&ldo;你也太见外了，套把衣服算得了什么？还要客气！&rdo;

听这一说，胡雪岩还能有何表示？丢开此事，谈到他预备第二天就回杭州。郁四还要留他，胡雪岩不肯，两人翻覆争执，没有结果，而跑堂的已把衣服取来了。

&ldo;走吧！&rdo;郁四说，&ldo;时间不早了。你到底哪天动身，回头再说。&rdo;

&ldo;慢点！&rdo;胡雪岩看着那双双梁缎鞋和一身新衣服，摸着脸说，&ldo;要剃个头才好，不知道辰光够不够？&rdo;

&ldo;够，够！你尽管剃！&rdo;

于是唤了个剃头担子来，胡雪岩剃头修脸，重新打过辫子，才穿上新袍新鞋，里里外外，焕然一新，跑堂的打趣说道：&ldo;胡老爷象个新郎官！&rdo;

&ldo;我呢？&rdo;郁四接口问道：&ldo;你看我象不象个&lso;大冰老爷&rso;？&rdo;

郁四也是上下簇新，喜气洋洋，很象个吃喜酒的冰人。

跑堂的还不曾接口，又出现了一个衣帽鲜洁，象个贺客佯的人，那是陈世龙。胡雪岩不觉诧异，&ldo;你怎么又来了？&rdo;他问，&ldo;是找我有话说？&rdo;

陈世龙笑笑不响，只看着郁四。于是郁四说道：&ldo;我请客也有他一个。

走吧！&ldo;

十八走了沂园，坐上轿子，陈世龙吩咐了一个地名，是胡雪岩所不曾听说过的，只觉得曲曲折折，穿过好儿子长巷，到了一处已近城脚，相当冷僻的地方，下轿一看，是一座很整齐的石库房子，黑漆双扉洞开，一直望到大厅，灯火通明，人影幢幢，再细看时，檐前挂着宫灯，厅内烧着红烛，似是有何喜庆的模样。

&ldo;这是哪里？&rdo;胡雪岩问。

&ldo;是我的房子。&rdo;

&ldo;幄！&rdo;胡雪岩灵机一动，&ldo;四哥，莫非今朝是你的生日？怎么不先告诉我！&rdo;

郁四微笑着点点头说：&ldo;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。&rdo;

走到里面一看，有杨、秦两位老夫子，黄仪、老张，还有胡雪岩所认识的钱庄里的朋友，看见他们进来，一齐拱手，连称&ldo;恭喜&rdo;。胡雪岩只当是给郁四道贺，与己无干，悄悄退到一边去打量这所房子的格局，心里盘算，倘或地方够宽敞，风水也不错，倒不妨跟郁四谈谈，或买或典，在湖州安个家。

这一打量发现了怪事，正中披了红桌围的条桌上，红烛双辉，有喜庆是不错，但做寿该有&ldo;糕桃烛面&rdo;，供的应该是寿头寿脑的&ldo;南极仙翁&rdo;，现在不但看不到寿桃寿面，而且供的是一幅五色缂丝的&ldo;和台二仙&rdo;。这不是做寿，是娶亲嫁女儿的喜事。

&ldo;咦！&rdo;胡雪岩摸着报脑说：&ldo;真正&lso;丈二金刚摸不着头&rso;！怎么回事？&rdo;

这一回引得哄堂大笑，笑声中出现一位堂客，是阿珠的娘，梳得极光的头，簪着红花，身上是缎袄罗裙。胡雪岩从未见她如此盛装过，不由得又愣住了。

&ldo;胡先生！&rdo;阿珠的娘笑道：&ldo;恭喜，恭喜！&rdo;

胡雪岩恍然大悟，回身以歉意的声音说道：&ldo;对不起，对不起！原来各位刚才是跟我道喜。我倒失礼了！&rdo;说着，连连拱手。

这一来又引得大家发笑。胡雪岩倒又发觉一桩疑问，一把拉住郁四问道：&ldo;郁四嫂呢？&rdo;

&ldo;大概在里头陪新人。&rdo;

&ldo;对了！&rdo;阿珠的娘笑得异常愉悦，&ldo;真正好人才！胡先生，你好福气，还不快来看？&rdo;

于是一拥而进，都要来看胡雪岩的新宠。而他本人反倒脚步趑趄了，心想，世人有这种怪事，自己娶妾，别人都知道，就是本人被瞒在鼓里！现在既已揭晓，总也得问问清楚，不然言语之间接不上头，岂不是处处要闹笑话。

于是，他落后两步，拉住陈世龙说：&ldo;到底怎么回事？你先告诉我。&rdo;

&ldo;四叔都说好了，就请胡先生做现成的新郎官。&rdo;

这两句话要言不烦，胡雪岩完全明白，今天的局面，是郁四一手的经营，劝自己到南得去走一趟，原是&ldo;调虎离山&rdo;，好趁这两天的辰光办喜事。虽说他在湖州很够面子，时间到底太匆促，好比喝杯茶的工夫要拿生米煮成熟饭，近乎不可思议。刘不才又是个很难惹的家伙，郁四能在短短两天之内，让他就范，大概威胁利诱，软硬齐来，不知花了多少气力！

转念到此，胡雪岩不由得想到了&ldo;盛情可感&rdo;这句话，钱是小事，难得

的是他的这片心、这番力！交朋友交到这样，实在有些味道了。

&ldo;嗨！&rdo;郁四回身喊道，&ldo;你怎么回事？&rdo;

这一喊才让胡雪岩警省，抬眼望去，恰好看到珠翠满头的阿七，红裙红袄，浓妆艳抹，从东首一间屋里，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。

郁四这时候特别高兴，先拿阿七打趣，&ldo;唷！&rdo;他将她上下一看：&ldo;你倒象煞个新娘子！&rdo;

阿七不理他，冲着胡雪岩改口喊做：&ldo;胡大哥！&rdo;她得意地问道：&ldo;你怎么谢我？&rdo;

&ldo;承情之至！&rdo;胡雪岩拱手说，&ldo;我早晚一炉香，祝你早生贵子。&rdo;

这是善颂善祷，阿七越发笑容满面，接着便以居停主人的身分，招待宾客，一个个都应酬到，显得八面玲玫，而郁四却有些不耐烦了。

&ldo;好了，好了！&rdo;他拦着她说，&ldo;办正经要紧。请出来见礼吧！&rdo;

娶妾见礼，照规矩只是向主人主母磕头，主母不在，只有主人，胡雪岩觉得此举大可不必。无奈贺客们众口一词，礼不可废，把他强按在正中太师椅上。然后只见东首那道门帘掀开，阿七权充伴娘，把芙蓉扶了出来，向上磕了个头，轻轻喊了声：&ldo;老爷！&rdo;

芙蓉忸怩，胡雪岩也觉得忸怩，贺客们则大为高兴，尤其是杨、秦两位老夫子，评头品足，毫无顾忌。阿珠的娘便来解围，连声催促，邀客入席。

喜筵只有一席，设在厅上，都是男客，猜拳行令，闹到二更天方散。贺客告辞，只郁四和陈世龙留了下来。

&ldo;到里面去吧！&rdo;郁四说，&ldo;看看你的新居，是阿七一手料理的，不晓得中不中你的意？&rdo;说着，他拉着胡雪岩就走。

&ldo;慢点，慢点！&rdo;胡雪岩说，&ldo;四哥，你这么费心，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？一共替我垫了多少？&rdo;

&ldo;这时候算什么帐？明天再说。&rdo;

&ldo;好，明天再说。不过，有件事我不明白。&rdo;胡雪岩问：&ldo;她那个叔叔呢？&rdo;

&ldo;你是说刘不才？&rdo;郁四略停一下说道，&ldo;你想，他怎么好意思来？&rdo;

侄女儿与人做妾，做叔叔的自不好意思来吃喜酒。胡雪岩心想，照此看来，刘不才倒还是一个要脸面的人。

&ldo;不过今天不来，迟早要上门的。这个人有点麻烦，明天我再跟你谈。&rdo;

胡雪岩本想把他预备收服刘不才做个帮手的话，说给郁四听，但郁四不容他如此从容、一叠连声地催着，便只好先丢开&ldo;叔叔&rdo;，去看他的&ldo;侄女儿&rdo;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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