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晗发现,吴瘦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过去一脸的阴鸷一扫而光,代替那个倒霉表情的是眉头舒展,两眼放光,连带着褶皱的皮肤都被熨平了。更让简晗惊异的是,他喜欢摆脖子的毛病也突然消失,好像根本不曾有过。心情改变容貌,这话一点不假。他回归组织,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戴着面具生活,没有比摆脱罪恶更让他欣喜的事儿了。
苏凯文突然发现旁边的简晗,他一下子愣住了,说:&ldo;老吴,如果我没猜错,这个就是你说的简晗吧?&rdo;
&ldo;对!&rdo;
苏凯文的眼神立即暗淡下来,他对简晗说:&ldo;孩子,你母亲李柔是一名非常了不起的特工,她是我们的英雄。希望你继承母亲的遗志,为抗战做出应有的贡献。&rdo;
吴瘦镛插嘴道:&ldo;简晗已经提出加入共产党。&rdo;
&ldo;太好了!&rdo;苏凯文说,&ldo;我们正需要你这样勇敢的女性。但是,孩子,任务是艰巨的,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谋杀,不是在酒里放一点毒药,而是将会震惊世界的大事。关键时刻,你不能手软,不能有任何杂念,希望我们没有看错你,没有看错李柔的女儿。&rdo;
苏凯文把李柔两个字念得很重,以强调这次任务的艰巨与庄重。简晗有点不知所措,她不知道&ldo;震惊世界的大事&rdo;指的是什么,更不知道怎么回答苏凯文,她只感觉她正在接过母亲的枪,去完成母亲没有完成甚至超越母亲的一次重大任务。
正在这时,盛千皓低声对苏凯文说:&ldo;他们来了!&rdo;
地道口突然冒出一个脑袋,起初简晗没认出来,再定睛一看,她立即大叫了一声,是刘晓鸥。
&ldo;你怎么来了?&rdo;简晗扑过去,抓住刘晓鸥的胳膊问道。
吴瘦镛也万分惊讶,实在不明白地道里怎么冒出来一个军统特工。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刘晓鸥的身份,简晗的&ldo;恋爱把戏&rdo;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,他心里比谁都清楚。只是,他现在确实有点糊涂了。
更让吴瘦镛和简晗吃惊的还在后面,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男人跟着刘晓鸥从地道爬了上来。此人40多岁,干瘦,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,头发斑白,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。等他站起身子,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时,简晗禁不住大声惊叫起来:&ldo;叔叔!&rdo;
此人正是简晗的叔叔,长期在日本工作的军统老牌特工老k。
&ldo;叔叔,你怎么来了?&rdo;简晗拉着叔叔的袖子问道。其实这个问题不单简晗想问,吴瘦镛也想,所以他一直盯着苏凯文,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。
老k没回答简晗的问题,而是把她揽在怀里,关切地问:&ldo;孩子,你还好吧?&rdo;
简晗点着头,眼睛里的疑问仍然没有消失。没想到叔叔这个时候会从日本回来,她意识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。当然,她必须先担心的是叔叔和吴瘦镛的矛盾,不过眼前的这一幕足够让她目瞪口呆的了。她想,被禁闭在吴宅这几天,共产党和国民党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,不然肯定不会这么整齐一起从地道钻出来。她的疑问还未消失,跟着叔叔身后又钻出来一个人,岁数比叔叔还大,只是比叔叔胖,皮肤也白。
&ldo;这位是老廖,廖白!&rdo;老苏把这个白白胖胖的男人介绍给吴瘦镛,&ldo;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,军统驻上海区负责人。&rdo;
&ldo;你好!&rdo;吴瘦镛伸出手,跟老廖握了握,表情有些尴尬,他跟简晗一样,脑子里嗡嗡的,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到底卖的什么药。
&ldo;这位……&rdo;老苏指着老k,&ldo;不用我介绍了,你们是同学。&rdo;
&ldo;这……&rdo;吴瘦镛想伸出手,但没有动,因为他发现老k根本没有伸手的意思。
老苏说:&ldo;过去的事暂时让它过去吧,现在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,把私人的恩怨藏在心里,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日伪汉奸,这个比什么都重要。你说是吧,老廖?&rdo;
廖白咧嘴干笑了一下,说:&ldo;对,国共两党精诚合作,共对顽敌,我等私事,自然有解决的办法和方式。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,我们抓紧时间开会吧!&rdo;
气氛变得紧张起来,屋里的空气也似乎被地道里出来的这几个人吸去了,简晗觉得呼吸不太顺畅。
参加会议的有,共产党方面苏凯文、吴瘦镛、盛千皓,军统方面老廖、老k。地点在三楼吴瘦镛卧室。刘晓鸥和简晗暂时避开,会议内容过后通知他们。正好,简晗跟刘晓鸥有话说。
简晗把刘晓鸥带到自己的卧室,一进门,简晗就开始埋怨刘晓鸥:&ldo;共产党都知道挖地道营救吴瘦镛,你们呢?&rdo;
刘晓鸥一副为难的样子,说:&ldo;我去过几次读之味书店,如果你安然无恙,我以为可以在那里见到你。那是我俩除吴宅外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。你知道,应该这样,人在失去联络后,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等,那是记忆中最后一个&lso;点&rso;,回到这个&lso;点&rso;,场景也许就会重现。但后来我们知道,你被围困在吴宅,根本无法出来,我们开始设想的是用重武器硬攻,把你从里面抢出来,但这个计划很快被上级否决了,因为动静太大,伤亡也大,再加上我们从内线获知,共产党正在营救吴瘦镛,于是……&rdo;
&ldo;于是你们搭乘顺风车……&rdo;
&ldo;不单单是顺风车的问题。最近国共两党一直在沟通,正好利用这次机会,共同去完成一个伟大的任务,这可是国共两党特工第一次合作哦!&rdo;
&ldo;这就是现在开会的内容吧?&rdo;
&ldo;是,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,等他们最后研究决定了,会通知我们的。我隐约感觉到,你这次要充当第一杀手,很危险,也许你面临的只有一条路,死亡。害怕吗?&rdo;
&ldo;害怕。&rdo;简晗的身子有点发抖。
&ldo;我也害怕,害怕失去你,回忆你在监狱的时候,我一夜一夜地睡不着,脑子里全是你。&rdo;刘晓鸥说。
简晗问:&ldo;老沈怎么没来?&rdo;
刘晓鸥头发蓬松,眼睛红肿,眼睛盯着漆黑的窗外。
&ldo;到底发生了什么?&rdo;简晗追问道。
&ldo;老沈失踪了!&rdo;
简晗的心怦怦剧烈跳了起来。
&ldo;失踪了?什么意思?&rdo;
&ldo;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他,什么消息也没有。这意味着他已经被捕,或已遭遇不幸。如果牺牲,好歹是个英雄,要是至今仍然秘密关押着他,那我们的损失将是非常惨重的。他脑子里装的全是我们的秘密,如果被他们撬开嘴巴,整个上海站全部完蛋。&rdo;
简晗手脚冰凉,呆呆地看着刘晓鸥,问道:&ldo;危雅云真的是日本方面的卧底?&rdo;
&ldo;是的。幸亏她只知道一小部分,但老沈不同,他知道的更多。&rdo;
&ldo;应该想方设法找到他!&rdo;
&ldo;到哪里找?谁都知道他的价值,他最后的结局不是死亡就是叛变,我们只能盼望前者,如果让他苟活,对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。我猜,危雅云第一个就会出卖他,她恨老沈,但是就是没有老沈被捕的消息,生死不明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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