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正觉得不对劲,想抬头看看,忽然听见一个细嫩的声音:&ldo;姚姑母,我这儿有半副联子,有了下片却反倒对不好上片,实在觉着可惜,不知今日可否跟您讨个巧,让在座诸位才子才女们替疏桐拿拿主意?&rdo;
说话的人正是那晋国公府姚家的孙小姐,姚疏桐。很是个美人胚子,虽不过十一年纪,却已能隐隐见出娟秀的眉目来,尤其那双眼,竟像笼了烟似的楚楚。
今日这等场合,她也是托了姚贵妃这位姑母的福才能来的。
姚贵妃颇有些嗔怪地看她一眼:&ldo;你这丫头倒聪明得很,讨巧讨到我这儿来了。成,姑母就替你做个主,你说说看,是副怎样的联子?&rdo;
姚疏桐晓得,那看似嗔怪的可不是在嗔怪,自己这出分明就戳着了姑母的心坎,忙答:&ldo;是疏桐闲暇时作的,献丑了。梅傲飞雪中,兰香清风间,竹翠狂雨后,ju黄秋霜前,四君四气雨霜风雪。&rdo;
这联子中规中矩,几分工整,几分意境,只是对在场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来说实在算不得出彩。不过毕竟是闺中小姐所作,且才这般年纪,宽容些看倒也不错。
姚贵妃看见第三隔间内有人在点头,似乎是肯定的意思,就夸赞道:&ldo;你是有几分才气的。&rdo;说罢看向在座皇女中年纪最长的湛妤,&ldo;妤公主也学诗文,不知可有考量?&rdo;
湛妤依旧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,端着姿态抬眼朝上首笑了笑,不过,从纳兰峥的角度看去,她却是皮在笑肉不在笑,显然不大高兴了:&ldo;贵妃娘娘着实太瞧得起我了,姚小姐是跟着秦阁老念过几年书的,这等&lso;才华横溢&rso;的联子,我怎会对得上呢?&rdo;
她口中的这位秦阁老是工部尚书秦祐,如今内阁当中最年轻的辅臣,三十一的年纪,才学却与公仪阁老也有得比,出身亦颇具传奇色彩。
因而她说完后,姚疏桐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,在场的读书人也都在心底悄悄唏嘘。原道是普通的闺阁女孩,却不想竟曾跟着秦阁老这样的人物学过诗文,这样看来,那联子斟的词实在很一般了。
纳兰峥也暗暗拐了个心思。看不出来,太孙这位姑姑年纪不大,却是个厉害的狠角色!
姚贵妃位高权重久了,自然不像姚疏桐那样脸上写文章,她是一点看不出怒意的,反而笑道:&ldo;妤公主素来是谦虚的性子。&rdo;
湛妤也笑,又看一眼一旁埋头喝茶的纳兰峥,亲昵道:&ldo;阿峥可有想到好对子?&rdo;
纳兰峥闻言险些被呛着,若非前世也端了一辈子的仪态,她可就要一口茶水喷出来了!好家伙,这妤公主与那姚小姐是多大仇多大怨,竟要向一个七岁女娃提问,以此贬低人家。
湛妤见她似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发问吓着,倒有些过意不去。可她也不是有意为难纳兰峥,旁人兴许瞧不出来,她却晓得,这哪是什么简单的诗文对答,姚贵妃是想让姚疏桐表现表现,日后好将自己这个貌美又有&ldo;才学&rdo;的侄女往明珩跟前塞呢!
她要不拿出点颜色来,岂不白做了明珩的亲姑姑!
纳兰峥稳了稳神色才抬起头来,本想笑一笑糊弄过去,却听四周安静极了,众人似乎都在等她回答。
可她能怎么答?
她心里是有个对子的,斟的词也算中规中矩,说出来未必就会吓着人,毕竟这等水平的联子,隔壁顾池生五岁就能答了。可她晓得,前世出身的自己七岁时恐怕还难对出这个联子,如今魏国公府的书香气又不浓,倘使答了,难免还得叫人觉着不可思议。
只是,要说全然不会吧,似乎又丢了魏国公府的颜面。
这又不是一般的场合。
她只好道:&ldo;阿峥哪里对得上这样厉害的对子,只是我想,姚小姐的下片用了梅兰竹ju四君和雨霜风雪四气的话……那上片就用春夏秋冬四时和琴棋书画四景好了!&rdo;
这话一出,场面霎时冷了下来,四周更安静了。纳兰峥不免有些紧张,怎么的,她好不容易权衡利弊答了一半留了一半,难道还是显得太厉害了?春夏秋冬和琴棋书画是四岁孩童都晓得的意象,她能答出这个很奇怪吗?
湛妤有点发愣,看纳兰峥的眼色都不一样了,她原本可不是这个意思!
让一个七岁女娃来答姚疏桐的对子,本就是对她的嘲讽了,即便纳兰峥全然不会也够挫她的锐气。哪晓得她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!
姚疏桐的脸色白了几分,姚贵妃倒是反应快的,当先笑了起来:&ldo;不想纳兰小姐年纪小小,却极有才学。&rdo;说罢似乎想解了姚疏桐的尴尬,看向了第三隔间的文人墨客,&ldo;不知在座诸位对此有何见解,可能做全了这对子?&rdo;
一个十六、七岁的少年站了起来:&ldo;回禀娘娘,纳兰小姐所答意象虽简,却胜在工整,且反应过人,依小生看,倒是可以拿来作文章的。&rdo;
纳兰峥明白过来,她选取的意象不难,只是对一个七岁女娃来说恐怕反应太快了些,这才叫大家讶异了。
姚贵妃点点头:&ldo;那便请你来作一作这文章,如何?&rdo;
他立即摆手:&ldo;小生才学疏浅,不敢妄言,不如还是请顾兄来说一说。&rdo;
哪里是才学疏浅呢,既然当了这出头鸟,必然是想表现的。只是此人聪明,看出妤公主惹了姚贵妃不快,这才想叫顾池生来对这副联子,好全了她的面子。
毕竟在座这些年轻人里,当属年少成名的顾池生最了不得,如此也不算辱了姚小姐。
&ldo;疏桐不过是小学问,诸位请顾解元来答,实在太抬举她了,况且,顾解元必然是有更妙的意象的。&rdo;
顾池生本想推辞,听了姚贵妃这话反倒不好说了,只得起身拱手道:&ldo;贵妃娘娘莫要折煞了小生,小生也不过小学问罢了。只是恰巧,小生心中所想意象与纳兰小姐并无二致,恐怕作不出什么大文章来了。&rdo;
纳兰峥心里一哽,顾池生也忒抬举她了吧!
这孩子真是不懂得拐弯,跟愣头青似的,她是为维护魏国公府的颜面才得罪了贵人,他这么说又是为哪般?哪怕真与她所想一致,随手换个意象对他来说还不容易,何必也跟着得罪贵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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