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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（第1页）

李丽兰随着马雪琴走到科长办公室门口，马雪琴喊&ldo;报告！&rdo;

&ldo;进来！&rdo;

马雪琴推开房门，李丽兰随地进去，只见房间里有三个人：一个男的，两个女的。上首办公桌坐着办事员杨玉琼，就是昨晚送衣服给她的女警官；下首另外一张桌子，坐着助理员柳素贞，就是昨天晚上在秦淮饭店特等四十四号房间里戴着手铐、自认窃犯的范朝霞。这两个女的，李丽兰都曾经接触过。她们各据一张桌子，桌面上放着纸笔，准备以双重的口供笔录，她预感到案情的严重性。中间那个男的，约二十五、六岁，身材很高，穿着一套崭新的咖啡色带条纹哔叽西装，足着黑皮鞋，梳着波浪式的头发，风流潇洒，态度悠闲。两只眼睛炯炯有神，一望便知是全局&ldo;王牌&rdo;--她的劲敌。她对他有点面熟，但一时也记不起来了。

在这一瞥之间，现场的一切，尽被李丽兰摄进脑海。

当李丽兰进来的时候，程科长顿觉眼前一亮，她那婀娜的身段，漂亮的姿色，使程科长神魂飘荡。双方的灵感都在一刹那之间。

马雪琴对着程科长向李丽兰介绍：&ldo;这是程科长。&rdo;

程科长站起来，温和地请李丽兰上坐。他们相对坐下，中间只隔着一张漆得发亮的楠木矮脚茶几，相距仅仅一公尺。

马雪琴走出后，勤务员周凌端来四杯龙井绿茶，每人一杯。这种别开生面的审问方式，使李丽兰感到意外。在第一次初审时，李丽兰已经拿捏了胜利的规律，这个规律就是强硬泼辣、横冲直闯，以图速战速决。她想，银行保险提货单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，对方找不到她的真凭实据，她还可以用昨晚同样的强硬泼辣方式压倒对方。但是现在时间、地点、方式都不一样，对方的战略尽量忍让，以柔克刚，使自己无法施展强硬攻势。她看到两个记录员配备了双套记录，深感到案情的严重性；程科长表面上似乎很客气，内心必诡诈郑重，这外松内紧，更显手腕毒辣。她想，&ldo;三曹对案，律法无情&rdo;，应当特别谨慎，沉着应战，先取守势，再图反攻。想到这里，她悠然冷静地坐在沙发搞上，等待着对方发问。

&ldo;小姐，你叫李丽兰吗？&rdo;

&ldo;对，半点不假。&rdo;对方自然的发问，李丽兰不得不答复。

&ldo;丽兰小姐，很对不起，我们初次见面，对你的家世都不了解，可否把你的年龄和家世约略介绍一下？&rdo;程科长态度非常诚恳，使李丽兰不好意思不直言相告。

&ldo;事无不可对人言，我那清白的家风，有什么不可告人呢？我今年二十三岁，扬州人，父亲教授，母亲讲师。抗战开始，我母亲不幸病故，父亲精心培养我到高中毕业。当我高中毕业那年，不幸父亲又病逝，家里生活非常困难，连父亲的尸体都无法收敛。还好有一位刘太太，她是做生意的，看我可怜，仗义帮助，把我父亲埋葬了。想不到祸不单行，丧事刚理结束，当时日本大佐的翻译官、汉jian阎云溪要强迫我嫁给她。我这纯洁的身躯，岂肯让这万恶的汉jian蹂躏！于是我便弃家出走，跟着刘太太，到处做生意。&rdo;说到这里，李丽兰有点感慨。

&ldo;那你做什么生意呢？&rdo;程科长紧接着发问。

&ldo;跑单帮嘛！&rdo;

&ldo;跑哪一行的买卖？&rdo;

&ldo;专办珍贵药材。&rdo;

&ldo;什么叫做珍贵药材？你能否说出十种药名来？&rdo;程科长希望用这个题目考倒她。

李丽兰想，这个笑面虎心计太多，一不小心就会上他的当。幸好她有把握，便轻松流利地回答：&ldo;珍贵的药材何止十种，如人参、鹿茸、羚尖、犀角、珍珠、玛瑙、白瑞、红花、安息、龙脑，、熊胆、象胆、虎睛、鹿肾、海龙、海马、猴枣、马宝、银耳、燕窝、麝香、肉桂、珊瑚、珊瑚、猴面茵、猫须糙、夏糙、冬虫、头顶一粒珠、九死还魂糙，以至几百年的灵芝糙、上千年的何首乌。&rdo;李丽兰念出药名，如数家珍，滔滔不绝，好像真的是干这一行的老手。

程科长对她的临机应变的本领很佩服。他接着问：&ldo;那你走过不少的地方啰？&rdo;

李丽兰心想，你跟我磨，我就磨下去吧。她说：&ldo;干这一行药材生意要集天下之精华，不走南闯北，不东飘西荡，就无法采购到那样多的珍品。不过这行生意，获利很厚。但我们也不是专门为了做生意，一半是想游山玩水，所到的地方，不论是奇峰异水，名胜古迹，在历史上、文学上闻名的，几乎都走遍了。&rdo;

&ldo;真不愧行万里路，读千卷书。&rdo;程科长有意奉承。

&ldo;读千卷书，我不敢当；行万里路，也许还谈得上。&rdo;李丽兰脸上泛起得意的神色。

&ldo;你说的刘太太是哪里人，她现在哪里？&rdo;

&ldo;她原籍山东青岛，家里什么人都没有。半年前已经死了。&rdo;

&ldo;她死在哪里？&rdo;

&ldo;死在扬州我的家里。&rdo;

&ldo;那她有无财产在你那里？&rdo;

&ldo;她生平疏财仗义，花钱很大，死后所剩的钱也无多了。我是她的干女儿，替她料理丧事，是理所当然的。&rdo;

&ldo;那你现在还干这一行生意吗？&rdo;

&ldo;刘太太死后，我就不干了，年华似水，不能再为金钱而不顾青春，应当找个归宿。&rdo;

李丽兰长叹一声，不胜感慨。

&ldo;那你这一次到南京来，是为了婚姻吗？&rdo;

&ldo;也不能这样说，找个对象谈何容易！高者不成，低者不就。我这次来京最大的目的还是游山玩水，看看名胜古迹。我走过许多地方，只是南京还没有玩过，金陵是历史上有名的&lso;六朝金粉&rso;之地，不好好地浏览一番，实在辜负此生。&rdo;李丽兰呷了一口茶，显得非常自然。

&ldo;那你这几天来一定玩过很多的地方呼，可否道出几个地名？&rdo;程科长估计她不是游山玩水，也说不出名胜来。

&ldo;玩过的地方不少，比喻说，燕子矾、栖霞山、清凉山、鸡鸣寺、凤凰台、雨花台、明故宫、中山陵、明孝陵、玄武湖、莫愁湖、夫子庙、秦淮河、北极阁、胭脂井、乌衣巷、朱雀桥等等。金陵四十景，看来也不过如此。&rdo;李丽兰对南京的熟悉，出乎程科长的意料之外。

程科长见难不倒她，又转了话题。

&ldo;珠江饭店也是第一流旅社，不一定比秦谁饭店差，你为什么一定要换个旅社呢？&rdo;程科长双眉一跳，语气含有挑战。

&ldo;难道这也有可疑的地方吗？秦淮饭店在秦淮河畔，秦淮河的两岸是&lso;六朝金粉&rso;的结晶，到了金陵，不近秦淮，实在有负此行。&lso;夜泊秦淮近酒家&rso;，古人不是说过了嘛，这有什么不可以呢？并且它附近有朱雀桥、乌衣巷，想当年王谢之盛，而今荒凉满目，适足以吊古怀今。我想游山玩水，吊古怀今，这对法律该没有什么抵触吧！&rdo;李丽兰的话带着报复性的讽刺。

&ldo;真正的游山玩水，吊古怀今，这当然跟法律没有什么关系，我只恐吊非其地，又怀不测之心，那对法律就有抵触啰。想当年，东晋的王导、谢安出将入相，他们住在乌衣巷，当时有不少王侯公卿也都住在那里，那块地方可真是盛极一时。然而世事多变，而今地气转了，现在全国第一等富贵豪华之地不是在于城南的乌衣巷，而是在于城北的公馆区。李小姐，我想你不是吊古，而是怀今，你真正的兴趣不在于城南的乌衣巷，而在于城北的公馆区，你说对吗？&rdo;程科长的话针锋相对，李丽兰听着有点沉不住气了。

&ldo;程科长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我并没有犯法，你为什么要一再挖苦！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，你何必如此吞吞吐吐，尽兜圈子，有话直说吧！&rdo;李丽兰想用挑战的方式，迫使对方暴露意图，以求速战速决。

&ldo;我并没有说你犯法，也许是你多心，反而欲盖弥彰吧！&rdo;程科长话中有话，但语气并不逼人。

&ldo;什么欲盖弥彰！这两天来你简直把我当犯人看待。&rdo;李丽兰步步扣紧。

&ldo;不，不，李小姐，你目前的一切生活都是按照客人待遇，你住的是接待室，并没有把你关在看守所里，这怎么算是犯人呢？&rdo;程科长仍然以静制动。

&ldo;我且问你，&lso;生活&rso;两字包括什么？&rdo;李丽兰逼着问。

&ldo;生活吗，最低限度也要包括衣、食、住、行！&rdo;

&ldo;好，我现在随便提出一点，就说&lso;行&rso;字吧，关了两天，不准越房门一步，一切行动的自由全部被剥夺了，难道你对你的客人都是用这种的礼节吗？我看未必这样吧！&rdo;李丽兰完全以挑衅的口吻责问。

&ldo;李小姐，很对不起，因为在调查阶段，不得不请你稍受委屈。&rdo;程科长照样以柔克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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