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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（第1页）

马太太满脸严肃地说：&ldo;我不做人家的小老婆，假使我当年肯做人家的妾，也不至于远走高飞了。&rdo;

成承租马上辩解道：&ldo;谁敢把你当小老婆看待，那简直荒唐！&rdo;

&ldo;就是你！&rdo;

&ldo;有什么根据呢厂

&ldo;亡妻冷艳秋的墓碑是你刻的吗？&rdo;

戚承祖愣住了，他想，梅影并没有看过墓，怎么晓得墓碑呢？真是奇怪。

&ldo;这个，这个……&rdo;戚承祖期期不能出口，急得满头冒汗。

&ldo;这个，这个，这个什么？我替你辩护吧，&lso;这个，我是放烟幕弹的，因为我把金银珠宝放在墓里，你不相信，还有一部分在犬舍下面。&rso;便便当当的几句话，一说就掩盖过去了。

这个，这个，拖了大半天，做贼心虚！炳章，我说得对吗？&rdo;

马太太提到两处窖存，打中了戚承祖的要害，他更发怔了。马太太见他呆相可悯，把他一推，柔声笑道：&ldo;谁有闲情和你争个大的，小的，今天到了这里来，岂不是等于肉包子打狗，便宜的还不是你！&rdo;

戚承祖被她逗活了，笑道：&ldo;夫人，我是人，不是狗。&rdo;

&ldo;我管你是人是狗，总之都是贪馋的。&rdo;

&ldo;不敢，不敢，一举一动都要经过夫人批准的。&rdo;戚承祖厚着脸皮笑说。

说着，他把马太太带到书房里。这里明窗净几，图书盈架，不像卧房那样洋气，而是充满古香古色，有着一种宁静而抒情的和谐。

柱上挂着一副对联，是整块构木板刻的柳体蓝色凹字。右写：&ldo;不起妄心思世事&rdo;，左书：&ldo;只好闲意养天年&rdo;。

马太太看了，非常欣赏。她说：&ldo;好一个颐养天年的处所，可算是名符其实！&rdo;

再看壁上挂着一幅名画，画着一匹老马在荒糙斜阳里，画面上还垂着萧条的柳枝。此马虽然瘦骨嶙峋，但是骨架十分高佻，依稀可见当年的雄姿。这是古代名画家赵子昂画的，此画传到今天，也算是稀世珍物了。画上题有两句诗：&ldo;凄凉情绪凭谁诉，惟忆春风得意时。&rdo;

马太太看后无限感慨，她说：&ldo;这是烈士暮年，英雄末路。&rdo;戚承祖微微点头，没有发言。

她看书架上许许多多的书，有的早已闻名，尚未读过，有的书名连听都没听过，不禁心花怒放，自言自语说：&ldo;真是&lso;老见奇书眼犹明&rso;，我若能在这恬静的环境里饱览群书，享着清福，也是人生一桩快事啊！&rdo;说着，便坐在一张花梨木的靠背自动椅上，周览书房整个布置，感慨万千地说：&ldo;哎，鸟倦飞而知还，看来百计不如归。假使我能够对黄卷以终年，此生之愿偿了！&rdo;

戚承祖也在她对面坐下，说：&ldo;对，老来能够以&lso;山林作伴，风月相知&rso;，确实难得。&rdo;

马太太笑瞪他一眼，说：&ldo;我看你未进篱门的时候，其表情如丧考妣，说什么茕茕身，生意尽了，像你这样不甘寂寞的人，怎么甘心山林作伴，风月相知呢？你是酒色财气的和尚。&rdo;

戚承祖被驳得笑起来：&ldo;我不服老。所以不甘寂寞。&rdo;

说完，他又把马太太带到他女儿的卧房里去。马大太巡视房间一眼，觉得这里的陈设独具一格。所有的家具都是中西合壁，相当清雅，左琴、右剑挂在墙上，沙发后面放着两支猎枪。马太太拿来一看，便说：&ldo;这是美国最新式的雪佛克猎枪，威力猛，射程远，在美国算是名牌货。&rdo;

成承祖乘机凑趣道：&ldo;我真佩服你，你行行都通，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女性。&rdo;

马太太笑道：&ldo;在你看来当然是不可多得罗，世间上哪有这样自动送货上门的便宜事！&rdo;

她逗得戚承祖全身热呼呼的，他不禁哈哈大笑，赞道：&ldo;夫人，你说话怪幽默的，我最喜欢听你讲话，听起来令人飘飘然的。&rdo;

&ldo;那当然罗，对你有利的活，你肯定喜欢听的，何止感到飘飘然，我看你连骨头都苏了！&rdo;说着，向戚承祖送过一个秋波，这秋波一如电流，振奋着他的神经，他感到通体舒适。

马太太看到琴、剑，都有所触，她问戚承祖说；&ldo;着来玉芳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，是吗／

戚承祖自豪地答道：&ldo;她弹琴、剑击、写诗、绘画，样样颇精，古今中外无所不通，还打一手好枪法。一句话，和你一样，是个多才多艺的人。&rdo;

&ldo;我有什么用呢？我老了！&rdo;马太太感叹道。

&ldo;生姜还是老的辣！&rdo;

马太太啐他一口，笑道：&ldo;炳章，我哪一点对你辣过？凭良心说，我对你始终都是甜的。&rdo;

&ldo;对，一切都好。不过你不该误我二十五年韶华！&rdo;

&ldo;这责任该谁来负呢？&rdo;说时，马太太又随着戚承祖转出后门到达后花园。

这个花园在篱笆之内，占地相当广，奇花异糙，花香袭人，春色撩人醉。西南角，一抔青家，几株白杨。戚承祖把马太太引到那里，只见所有墓石，全是青石琢磨的，灵台上的墓碑，朱漆隶字，上书：&ldo;亡妻冷艳秋之墓&rdo;。

马太太想到当年和冷艳秋两情投洽，不禁凄然泪下；戚承祖也唏嘘坠泪。正当这时，戚玉芳寻踪找来了，见两人眼睛哭得红红的，一阵酸鼻，眼泪也巴嗒巴嗒滚下来。

马太太是一个乐天派，不愿大家泪眼相对，便自慰自解地喟然叹道：&ldo;自古红颜多薄命，既称得上美人，还是早死为妙。&rdo;

戚玉芳不解其故，怔怔看着她。

马太太强作笑容说：&ldo;美人是吃少年饭的，一到老了，算什么美人呢？还是早死，能够保留盛誉。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，西汉武帝有一个宫人李夫人，天姿国色，绝世风流。武帝非常喜爱她，所以宠夺专房。不幸这妃子得了重病，病时，武帝经常探望她，她总是脸朝床里不肯与他见面。她母亲在旁看到，心里不忍，私下里对她女儿说：&lso;皇上那样爱你，那样关心你，你为什么总是不见他呢？这岂不辜负了浩荡皇恩？&rso;她悲切地答道：&lso;皇上爱我，是看我漂亮；他关心我，也因为我漂亮。加今我病到这个地步，形容已经憔悴不堪，这样枯槁的容颜，绝对不能给他看到。这样，我死了以后，在他心目中还留着我当年的美容，将来让他好想念。在他想念我的时候，我们一家人也许还会沾我的光。&rso;果然不出所料，她死了以后，武帝思念不已，对她一家人恩赐不绝。你看，这个李夫人何等聪明！&rdo;

接着，她又对戚玉芳说：&ldo;你妈年轻时是个绝代佳人，外号&lso;古城皇后&rso;，这是不简单的。假使她得享天年，活到八、九十岁，弯腰驼背，老态龙钟，这有什么意想呢？还是趁着红颜未衰的时候走了，给人一个深刻的思念，岂不更好？人生要看透一点，生活要紧凑一点，命数修短，实在无所谓。你们不要过于悲伤。&rdo;

戚玉芳听后若有所悟，点头默思。

戚承祖无形之中又被马太太中了一支无镞之箭，他知道这个故事是影射他，碍着女儿在旁，不敢辩护，哑子吃黄连，只有心照不宣而已。

离开了伤心之地，戚玉芳带马太太参观她的药圃。药圃里栽种着各种糙药，呈现一片异彩。马太大见了，不禁兴叹道：&ldo;好个神农百糙！&rdo;

戚承祖说：&ldo;在深山里种一些糙药，以防不测。&rdo;

马太太指着圃里形形色色的花糙，问戚玉芳：&ldo;这许多花糙，你都认得吗？&rdo;

&ldo;认得，还知道其性能及如何应用。&rdo;一讲到青糙药，戚玉芳的兴头就来了，她兴致勃勃地告诉马太太：&ldo;妈妈在世的时候，很喜欢带我去高山深谷里去拔青糙药，还教我记青糙药的秘诀。分门别类来记，就好记多了，比如按数目字排列：半边莲，一见喜，两面针，三叶人字糙，四季春。五爪龙，六角他，七星剑，八角莲，九层宝垠十大功劳，百日红，千里香，万年青；按动物记，如马蹄香，牛膝，羊舌兰，鸡脸花，犬尾糙，猪牳耳；按复字记，刺刺糙，月月红，扑扑糙，菠菠菜，带带花……&rdo;戚玉芳滔滔不绝，如数家珍，对百糙非常捻熟，马太太听得津津有味。

戚玉芳突然抱歉地笑起来，她对马太太说：&ldo;我本来到这里请梅姨回去吃点心，想不到七拖八拖，把正经事倒忘了，真对不起，点心冷了，请到里面用点。&rdo;

三人吃过点心，戚玉芳建议说：&ldo;梅姨好像从天而降，这是我们三生有幸，天从人愿。

今晚又是三月十五，我想设一席盛筵摆在小楼上面，饮酒赏月，庆祝爸爸和梅姨久别重圆。&rdo;

戚玉芳的话出乎马太太意料之外，她梦不住心头猛跳，这个久经战阵的交际老手，不觉也红晕上颊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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