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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（第1页）

螺蛳太太略停一停问说：&ldo;哪个如果觉得船撑不到对岸，想游水回来，上岸逃生的尽管说。&rdo;

当然不会有人，沉默了一会，福生说道：&ldo;请螺蛳太太说下去。&rdo;

&ldo;既然大家愿意同船合命，就一定要想到，害人就是害己。我有几句话，大家听好，第一，不准在各楼各厅，尤其是老太太那里去谈这件事。&rdo;

&ldo;是！&rdo;

&ldo;第二，俗语说的&lso;来说是非者，便是是非人&rso;，你们自己先不要到处去乱说，如果有人来打听这件事，要看对方的情形，不相干的人，回答他一句：&rdo;不晓得。&lso;倘或情分深，也是关心我们胡家的，不妨诚诚恳恳安慰他们几句，市面上一时风潮，不要紧的。&ldo;

看大家纷纷点头或者颇能领悟的表情，螺蛳太太比较放心了，接着宣布第三件事。

第三件事仍旧是用一句俗语开头：&ldo;俗语说&lso;树大招风&rso;，大家平时难免有得罪了人的地方，所以阜康不下排门，一定会有人高兴，或者乘此机会

出点什么花样。&lso;见怪不怪，其怪自败&rso;，听见有人在说闲话，不必理他们，倘或发现有人出花样，悄悄儿来告诉我，只要查实了确有其事，来通风报信的人，我私下有重赏。&ldo;说到这里，螺蛳太太回头叫一声：&rdo;阿云！&ldo;

&ldo;在这里。&rdo;阿云从她身后转到她身旁。

&ldo;不管是哪一个，如果到中门上说要见我，都由你去接头，有啥话你直接来告诉我，如果泄漏了，唯你是问，你听明白了没有。&rdo;

不但阿云听明白了，所有的人亦都心里有数，只要告密就有重赏，不过一定要跟螺蛳太太的心腹阿云接头，不但不会泄漏机密，而且话亦一定能够不折不扣地转达。

&ldo;太太有没有什么话交代？&rdo;螺蛳太太转脸问说。

大太太点点头，吸完一袋水烟，拿手绢抹一抹口说：&ldo;这里就数福生经的事多，长毛造反以前，福生就在老爷身边了，三起三落的情形都在他眼里。

福生，你倒说说看，老爷是怎样子起来的？&ldo;

&ldo;老爷，&rdo;福生咳嗽一声，清一清喉咙说：&ldo;老爷顶厉害的是，从不肯认输，有两回大家看他输定了，哪晓得老爷象下棋，早就有人马埋伏在那里，&lso;死棋肚子里出仙着&rso;。这一回，老爷一定也有棋在那里，不过我们不晓得，等老爷一回来就好了。&rdo;

&ldo;你们都听见了。&rdo;大太太说：&ldo;三小姐的好日子马上到了，大家仍旧高高兴兴办喜事，&lso;天塌下来有长人顶&rso;，你们只当没有这桩事情好了。&rdo;

未到中午，好象杭州城里都已知道阜康钱庄&ldo;出毛病了&rdo;！&ldo;卖朝报&rdo;

的人也很不少‐‐奔走相告，杭州人谓之&ldo;卖朝报&rdo;。

固然有的是因为这是从太平天国失败以来，从未有过的大新闻，但更多的人是由于利害相关，胡雪岩的事业太多了，跟他直接间接发生关系的人，不知道多少，最着急的是公济典总管唐子韶的姨太太月如，原来先是有胡家周围的人，以胡家为目标在做生意，螺蛳太太很不赞成，但胡雪岩认为&ldo;肥水不落外人田&rdo;，而且做生意是个人自由，无可厚非。这样久而久之，成了一种风气，月如见猎心喜，也做过一回生意，那是胡老太太做生日，大排筵席，杭州厨子这一行中有名的几乎一网打尽，月如跟一个孙厨合作，包了一天，赚了四百多两银子，非常得意。这回胡三小姐出阁，喜筵分五处来开，除了头等客人，由胡家的厨子，自行备办以外，其余四处都找人承办。阿高跟唐子韶走得很近，月如当然相熟，托他设法包了一处，午晚两场，一共要开一百二十桌，仍旧跟孙厨合作，一个出力，一个垫本，如今阜康一出毛病，胡三小姐的喜事，不会再有那么大的排场了。

月如家住公济典后面，公济典跟阜康只隔几间门面，所以阜康不卸排门，挤兑的人陆续而来，高声叫骂的喧嚣情形，月如听得很清楚，正在心惊肉跳，想打发人去找孙厨夹商量时，哪&ldo;知孙厨亦已得到消息，赶了来了。

&ldo;你的海货发了没有？&rdo;

&ldo;昨天就泡在水里去发了，&rdo;孙厨答说：&ldo;不然怎么来得及。&rdo;

&ldo;好！这一来鱼翅、海参都只好自己吃了。&rdo;

&ldo;怎么三小姐的喜事改日子了？&rdo;

&ldo;就不改，排场也不会怎么大了！&rdo;月如又说：&ldo;就算排场照常，钱还不知道收得到，收下到呢？&rdo;

孙厨一听愣住了，&ldo;那一来，我请了二十个司务，怎么交代？&rdo;他哭丧着脸说。

月如一听有气，但不能不忍，因为原是讲好了，垫本归她，二十名司务的工钱，原要她来负责，不能怪孙厨着急。

&ldo;唐姨太，&rdo;孙厨问说：&ldo;你的消息总比我们灵吧，有没有听说胡大先生这回是为啥出毛病？&rdo;

&ldo;我哪里晓得？我还在梳头，听见外面人声，先象苍蝇&lso;嗡嗡嗡&rso;地飞，后来象潮水&lso;哗哗哗&rso;流，叫丫头出动一打听，才晓得阜康开门以来，第一回不卸排门做生意。到后来连公济典都有人去闹了。&rdo;月如又问：&ldo;你在外头听见啥？&rdo;

&ldo;外头都说，这回胡大先生倒掉，恐怕爬不起来了！爬得高，掉得重，财神跌交，元宝满地滚，还不是小鬼来捡个干净。等爬起来已经两手空空，变成&lso;赤脚财神&rso;。&rdo;

光是谓之&ldo;赤脚&rdo;，财神连双鞋都没有了，凄凉可知。月如叹口气说：&ldo;真不晓是啥道理，会弄成这个样子？&rdo;

&ldo;从前是靠左大人，现在左大人不吃香了，直隶总督李中堂当道，有人说，胡大先生同李中堂不和，他要跌倒了，李中堂只会喘一脚，不会拉一把。&rdo;

&ldo;这些我也不大懂。&rdo;月如把话拉回来，&ldo;谈我们自己的事，我是怕出了这桩没兴的事，胡家的喜事，马马虎虎，退了我们的酒席。&rdo;

&ldo;真的退了我们的酒席，倒好了，就怕喜事照办，酒席照开，钱收不到。&rdo;

&ldo;这，&rdo;月如不以为然，&ldo;你也太小看胡大先生了，就算财神跌倒，难道还会少了我们的酒席钱！&rdo;

&ldo;不错！他不会少，就怕你不好意思去要。&rdo;孙厨说道：&ldo;唐姨太你想，那时候乱成什么样子，你就好意思去要，也不晓得同哪个接头。&rdo;

一听这话，月如好半晌作声不得，最后问说：&ldo;那么，你说，我们现在怎么办？&rdo;

&ldo;现在，&rdo;孙厨咽了口唾沫，很吃力地说：&ldo;第一要弄清楚，喜事是不是照常？&rdo;

&ldo;我想一定照常。胡大先生的脾气我晓得的。&rdo;

&ldo;喜事照常，酒席是不是照开？&rdo;

&ldo;那还用得着说。&rdo;

&ldo;不！还是要说一句，哪个说，跟哪个算帐，唐姨太，我看你要赶紧去寻高二爷，说个清楚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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