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兴高采烈地谈到深夜,阿珠的娘又去弄了消夜来,让胡雪岩吃过。
阿珠亲手替他铺好了床,道声&ldo;安置&rdo;,各自归寝。她心里有好些话要跟他说,但总觉得半夜三更,孤男寡女在一起,是件&ldo;大逆不道&rdo;的事,所以万般无奈地回到了她自己的铺上。
这一夜船上五个人,除了伙计阿四,其作的都有心事在想,所想的也都是开丝行的事,而且也都把阿珠连在一起想,只是各人的想法不同。
最高兴的是阿珠的娘,一下子消除了她心里的两个&ldo;疙瘩&rdo;,第一个疙瘩是老张快五十岁了,《天雨花》、《再生缘》那些唱本儿上说起来,做官的&ldo;年将半百&rdo;,便要&ldo;告老还乡&rdo;,买田买地做&ldo;老员外&rdo;享清福,而他还在摇船!现在总算叶落归根,可以有个养老送死的&ldo;家&rdo;了。
第二个疙瘩是为了阿珠。把她嫁给胡雪岩,千肯万肯,就怕&ldo;做小&rdo;受气,虽说胡太太看样子贤慧,但&ldo;老爷&rdo;到底只有一个,这面恩恩爱爱,那面就凄凄凉凉,日久天长,一定会有气淘。现在把阿珠放在湖州,又不受&ldo;大的&rdo;气,自己又照顾得到,哪还有比这再好的安排?她一想到此,心满意足。
阿珠是比她娘想得更加美。她觉得嫁到胡家,淘气还在其次,&ldo;做小&rdo;
这两个字,总是委屈,难得他情深意重,想出一条&ldo;两头大&rdo;的路子来!眼前虽未明言,照他的体贴,一定是这么个打算,他现在是先要抬举她爹的身分,做了老板,才好做他的丈人。将来明媒正娶,自己一样凤冠霞帔,坐了花轿来&ldo;拜堂&rdo;,人家叫起来是&ldo;胡太太&rdo;,谁也不晓得自己只是&ldo;湖州的胡太太&rdo;!
她那里一厢情愿,另一面胡雪岩也在自度得计。帮老张开丝行,当然也有安置阿珠的意思在内。他也相信看相算命,不过只相信一半,一半天意,一半人事,而人定可以胜天。脱运交运的当口,走不得桃花运,这话固然不错,却要看桃花运是如何走法?如果把阿珠弄回家去,倘或大小不和,三日两头吵得天翻地覆,自己哪里还有心思来做生意?象现在这样,等于自己在湖州开了个丝行,阿珠和她父母会尽力照应。自己到了湖州,当然住在丝行里,阿珠也不算大,也不算小,是个外室,将来看情形再说,果然丝行做得发达了,阿珠就是胡家有功之人,那时把她接回家去,自己妻子也就不好说什么了。
他这个念头,看起来面面俱到,事事可行,真正是一把&ldo;职意算盘&rdo;。
但是,他再也想不到,老张的心思却变了。
他虽是摇船出身,也不识多少字,倒是个有骨气的人。阿珠愿意嫁胡雪岩,自己肯委屈&ldo;做小&rdo;,他妻子又极力赞成,既然母女俩一条心,他也不反对。照他的想法,将来阿珠到了胡家,不管是大小住在一起,还是另立门户,总归是在杭州,自己做自己的生意,眼不见为净,旁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。
此刻不同了。开丝行,做老板,固然是一步登天,求之下得。但旁人不免要问:&ldo;摇船的老张,怎么会一下子做了老板?&rdo;这话谈下去就很难听了!
总不能逢人去分辩:&ldo;阿珠给胡某人做小,完全是感情,阿珠自己喜欢他。
开丝行是胡某人自己了为做生意方便,就是没有这桩亲事,他依然要开,依然要叫我出面做现成老板!&ldo;这话就算自己能够说,别人也未见得相信。所以他这时打定主意,开丝行与阿珠嫁胡雪岩,这两件事决不可夹杂在一起。
&ldo;喂!&rdo;躺在铺上的老张,推推他妻子,低声问道:&ldo;阿珠的事,你们变过了?&rdo;
&ldo;没有。&rdo;
&ldo;那&lso;他&rso;怎么叫你&lso;干娘&rso;?&rdo;
&ldo;这是人家客气,抬举我们。&rdo;
&ldo;抬举是不错。不过&lso;冷粥冷饭好吃,冷言冷语难听&rso;。&rdo;
&ldo;什么冷言冷语。&rdo;他妻子很诧异地问,&ldo;哪个在嚼舌头?&rdo;
&ldo;也没有人在嚼舌头。是我心里在想……&rdo;
&ldo;好了,好了!&rdo;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,&ldo;你不要得福不知!该想想正经,到了湖州,寻哪几个朋友,房子看在什么地方?&rdo;
老张对他妻子,七分敬爱三分怕,听她这语气,如果自己把心里的想法就出来,当夜就会有一场大吵,因而隐忍未言。
一宵无话,第二天一早胡雪岩起身,阿珠服侍他漱口洗脸,由于急着要上岸办事,连点心都顾不得吃,就起身去了。临走留下话,中午约在盐桥一家叫&ldo;纯号&rdo;的酒店见面,又说,如果阿珠和她娘有兴致,也一道来逛逛。
母女俩的兴致自然极好。盐桥大街多的是布店和估衣店,阿珠跟她娘商量:&ldo;爹要做老板了,总不能再穿&lso;短打&rso;,先到估衣店去买件长衫,再自己剪布来做。&rdo;
&ldo;好啊!&rdo;她娘欣然同意,&ldo;我们早点去!&rdo;
她们母女俩高高兴兴在收拾头面,预备出门。老张一个人坐在船头上闷闷不乐,心里在想,中午一见了面,胡雪岩当然会把银子交过来,只要一接上手,以后再有什么话说,就显得不够味道了。要说,说在前面,或者今天先不接银子,等商量停当了再说。
他要跟他妻子商量,无奈有阿珠在,不便开口,心里踌躇无计,而一妻一女倒已经头光面滑,穿上&ldo;出客&rdo;的衣服,预备动身了。
&ldo;该走了吧!&rdo;阿珠的娘催促老张。
&ldo;爹!&rdo;阿珠又嫌她爹土气,&ldo;你把蓝布小衫换一换,好不好,寿头寿脑的,真把人的台都坍光的!&rdo;
由于宠女儿的缘故,老张一向把她这些没规没矩的话,当作耳边风。但话虽不理,该有行动,而他望着她们母女,怔怔地好象灵魂出窍了似的,好半天不开口。
&ldo;呀!&rdo;他妻子不胜讶异地:&ldo;怎的?&rdo;
老张摇摇头,接着说了句:&ldo;你们娘儿俩去好了。我不去了。&rdo;
&ldo;咦!为啥?&rdo;
老张想了想说:&ldo;我要帮阿四把船摇回万安桥去。&rdo;
这是不成理由的理由,阿珠和她娘的脸上,顿时象眼前的天气一样,阴睛不定了。
&ldo;你在想什么古里古怪的心思?&rdo;阿珠娘脸板得一丝笑容都没有,眼圈都有些红了,&ldo;生来是吃苦的命!好日子还没有过一天,就要&lso;作&rso;了!&rdo;
&ldo;作&rdo;是杭州话,通常只用来骂横也不是,竖也不是,不讨人喜欢的孩子,用来责备老张,便有&ldo;自作孽、不可活&rdo;的意思,话重而怨深,他不能不做个比较明白的表示了。
&ldo;你不要一门心里只想自己!&rdo;他说,&ldo;人家白花花一千两银子,不是小数目,把它蚀光了怎么办?&rdo;
&ldo;你啊,&lso;树叶儿掉下来怕打开头&rso;,生意还没有做,开口闭口蚀本!
照我这样子说,一辈子摇船好了,摇到七老八十,一口气不来,棺材都用不着买,往河里一推,喂鱼拉倒!&l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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