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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2章（第1页）

大年三十怎么说到这话，胡雪岩心里觉得不是味道，但只好答应一声：&ldo;我晓得！&rdo;

胡太太不响，照料一家老小吃完，才问她丈夫：&ldo;你要不要出去？&rdo;

&ldo;不出去！&rdo;胡雪岩说，&ldo;今天晚上自然在家守岁。&rdo;

听得这话，胡太太使备了几个精致的碟子，供胡雪岩消夜。夫妇俩围炉小饮，看看房中无人，做妻子的说出一句话来，让胡雪岩大为惊疑。

&ldo;娘说的话，你总听见了。雪岩，你良心要摆在当中！&rdo;

&ldo;奇怪了！&rdo;胡雪岩说，&ldo;我哪里做了对不起你的事？&rdo;

&ldo;好！这话是你自己说的。&rdo;胡大大说，&ldo;一过了年，湖州那个人，叫她走！&rdo;

这句话说得胡雪岩心中一跳，镇静着装傻：&ldo;你说的是哪个？&rdo;

&ldo;哼！你还要&lso;装羊&rso;？可见得要把我骗到底。&rdo;胡太太说：&ldo;要不要我说出名字来？&rdo;

&ldo;你说嘛！&rdo;

&ldo;芙蓉！&rdo;

&ldo;噢……&rdo;胡雪岩装得久已忘却其事，直到她提起，方始想到的神情，&ldo;逢场作戏，总也有的。过去的事了，提她作啥？我问你，你这话听谁说的？&rdo;

&ldo;自然有人！&rdo;胡太太追紧了问，&ldo;你说啥逢场作戏，过去的事？是不是说这个人不在湖州了？&rdo;

&ldo;在不在湖州，我怎么晓得？&rdo;胡雪岩一面这样说，一面在心里一个个的数，数她妻子平日往来的亲友，谁会知道芙蓉其人？

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知道，王有龄的太太。但是，王太太能干而稳重，说什么也不会多嘴去告诉胡太太，除非……

胡雪岩蓦然醒悟，王龚两家同乡，内眷常有往来，一定是王太太在闲谈中泄漏了秘密，而胡太太是从龚太太那里听来。

由于做丈夫的坚决不认，做妻子的也只得暂且抛开。但夫妇俩就此有了心病，这个年也过得不如想象中那么痛快。

二十一年初四夜里&ldo;接财神&rdo;。胡雪岩因为这一年顺利非凡，真象遇见了财神菩萨似地，所以这天夜里&ldo;烧财神纸&rdo;，他的心情异常虔诚，照规矩，凡是敬神的仪节，妇女都得回避，胡雪岩一个人孤零零地上香磕头，既鲜兄弟，又无儿子，忽然感从中来，觉得身后茫茫，就算财神菩萨垂青，发上几千万两银子的大财，有何用处。

等把财神&ldo;接&rdo;回来，全家在后厅&ldo;散福饮胙&rdo;，胡老太太倒很高兴，胡雪岩却神情忧郁，勉强吃了两杯酒、半碗鸡汤面，放下筷子就回卧房去了。

&ldo;怎么了？&rdo;胡老太太很不安地低声问儿媳妇：&ldo;接财神的日子，而且吃夜饭辰光，还是有说有笑的，忽然变成这副样子，是不是你又跟他说了啥？&rdo;

&ldo;没有！我什么话也没有说。&rdo;胡太太说，&ldo;新年新岁，一家要图个吉利，我不会跟他淘闲气的。&rdo;

他婆婆的连连点头，显得十分欣慰，&ldo;我晓得你贤惠，雪岩有今天，也全亏你。&rdo;她抚慰着说，&ldo;不过，他外面事情多，应酬也是免不了的。你的气量要放宽来！&rdo;

前面的话都好，最后一句说坏了，胡太太对婆婆大起反感，想答一句：&ldo;我的气量已经够大了！&rdo;但话到口边，到底又咽了下去。

回到卧房，只见胡雪岩一个人在灯下想心事，胡太太想起婆婆的话，忘掉了那令人不怡的一句，只记着&ldo;他外面事多&rdo;这句话，心便软了，也亏他一个赤手空拳，打出这片天下，在家里，凡事总要让他。

于是她问：&ldo;你好象没有吃饭，有红枣莲子粥在那里，要不要吃点甜的？&rdo;

胡雪岩摇摇头，两眼依旧望着那盏水晶玻璃的&ldo;洋灯&rdo;。

&ldo;那么，睡吧！&rdo;

&ldo;你不要管我！&rdo;胡雪岩不耐烦他说，&ldo;你睡你的。&rdo;

一片热心换他的冷气，胡太太心里很不舒服，&ldo;他在想啥？&rdo;她暗中自问自答：&ldo;自然是想湖州的那个狐狸精！&rdo;

这一下，只觉得酸味直冲脑门，忍了又忍，噙着眼泪管自己铺床，而胡雪岩却发了话。

&ldo;喂！&rdo;他说：&ldo;我看你要找个妇产医生去看看！&rdo;

听这一说，朝太太大为诧异，&ldo;为啥？&rdo;她问，不敢转过脸去，怕丈夫发现她的泪痕。

&ldo;为啥？&rdo;胡雪岩说，&ldo;&lso;屁股后头光塌塌&rso;，你倒不着急？&rdo;这是指她未生儿子。胡太太又气又恼，倏地转过身来瞪着她丈夫。

&ldo;没有儿子是犯&lso;七出之条&rso;的。&rdo;胡太太瞪了一会，爆出这么句话来。

这句话很重，胡雪岩也愣了，&ldo;怎么说得上这话？&rdo;他实在有些困惑，原也知道妻子胸有丘壑，不是等闲的女流，却想不到说出话来比刀口还锋利。

&ldo;我怎么不要说？&rdo;胡太太微微冷笑着：&ldo;生儿育女是两个人的事，莫非天底下有那等人，只会生女儿，不会生儿子？你既然要这样说，自然是我退让，你好去另请高明。&rdo;

为来为去为的是芙蓉，胡雪岩听出因头，不由得笑了，&ldo;你也蛮高明的。&rdo;

他说：&ldo;&lso;先开花，后结果&rso;，我的意思是不妨请教请教妇科医生，配一服&lso;种子调经丸&rso;试试看。&rdo;

胡太太实在厉害，不肯无理取闹，态度也变得平静了，但话很扎实，掌握机会，谈到要紧关头上：&ldo;试得不灵呢？&rdo;她问。

胡雪岩已具戒心，不敢逞强，&ldo;不灵只好不灵，&rdo;他带点委屈的声音，&ldo;命中注定无子，还说点啥？&rdo;

有道是&ldo;柔能克刚&rdo;，他这两句仿佛自怨自艾的话，倒把胡太太的嘴堵住了。这一夜夫妇同床异梦，胡太太通前彻后想了一遍，打定了一个主意。

于是第二天胡老太太问儿子：&ldo;你打算哪一天到上海去？&rdo;

&ldo;到上灯就走。&rdo;

&ldo;今天初五，上灯还有八天。&rdo;胡老太太说，&ldo;也还来得及。&rdo;

&ldo;娘！&rdo;胡雪岩诧异的问道：&ldo;什么来得及来不及？&rdo;

胡老太太告诉他，胡太太要回娘家，得要算一算日子，趁胡雪岩未走之前，赶回家来。胡太太娘家在杭州附近的一个水乡塘栖，往返跋涉，也辛苦得很，如果日子局促，一去就要回来，便犯不着吃这一趟辛苦了。

&ldo;那倒奇怪了，她怎么不先跟我谈？&rdo;

&ldo;我也问她，说你晓得不晓得？她说先要我答应了，再告诉你。&rdo;

话是说得礼与理都占到了，而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，每一次归宁都是夫妇俩先商量好了，方始禀告堂上的，何以这一次例外？同时一接了财神，商场上便得请吃春酒，胡雪岩要趁这几天大请其客，不能没有人照料，此刻怎抽得出工夫回娘家？

他把这一层意思一说，胡老太太答道：&ldo;我也提到了。她说你请客是在店里，用不着她，她也帮不上忙。请几家亲眷吃春酒，日子也定了，就是明天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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