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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8章（第1页）

因此，他对松江的消息，特感关心。为了不愿让裘丰言担心，他只好独任其忧，在肚子里默默做功夫，将俞武成的情况，重新作一番深入的估计。

想得越多，疑虑越深，到了第二天早晨，尚无消息，他觉得不能再因循株守，坐失时机了。

于是约了俞少武在吴苑茶馆见面，找个僻静之处，悄悄问道：&ldo;你晓不晓得令尊此刻在哪里？&rdo;

&ldo;大概是在青浦叉袋角。&rdo;俞少武说，&ldo;不瞒老世叔说，家父在那里有一房家眷，叉袋角又有几家大赌场，是家父喜欢去的地方。我昨天就请人分头去找了，到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消息的。&rdo;

&ldo;我倒要问问你，令尊跟赖某人到底是啥交情？他想动那票&lso;货色&rso;，

你知道不知道？&ldo;

这一问，俞少武的脸色显得异常认真，用一种近乎要赌咒的语气答道：&ldo;在老世叔面前，我不敢说一个字的假话，我一点都不晓得。家父不会跟我说，我也不便去问。而且我一直在京城里，回来还下到半个月，一共见过家父两面，谈不了几句话。如果我晓得有这件事，无论如何要想法子，劝家父打消了它！&rdo;

话说得很诚恳，也相当坦率，胡雪岩觉得跟他谈论，不必象对他祖母那样，要加几分小心，便直抒所感，&ldo;这件事，照我看有麻烦。令尊客居异地，手下的弟兄都不在这里，虽然出头来主持，无非因人成事。上山容易下山难，不是凭一句话就可以罢手的。如果脱不得身，怎么办？&rdo;

俞少武是现任的武官，当然能够领会胡雪岩所说的话，想一想果然，截掠军械，是件非同小可的事，调兵遣将，如何下手，得手以后，如何将这批枪械运交赖汉英？官军派出大队拦截剿办，又如何应付？自然得有一番布置，而入不是自己的人，中途变卦，想凭一句话就撤消原有的布置，哪有这么容易的事？

这样一层一层想下来，脸上顿现愁云：&ldo;事不宜迟！&rdo;他说，&ldo;及早劝阻，还容易着手。我马上就到青浦去一趟。&rdo;

见他如此果断，胡雪岩深感安慰，不过他的计算到底比俞少武深得多，按着他的手说：&ldo;你不宜去！因为虽是父子，到底是朝廷的五品武官，去了容易让人起疑。而且，只要令尊是在青浦，这时候就一定到了松江，你去了也是扑空。&rdo;

&ldo;那么，老世叔说怎么办，我听命。&rdo;

&ldo;我想我马上赶回松江去看看。你派个得力的人跟了我去。&rdo;胡雪岩紧接着说，&ldo;令祖母有什么话交代，最好也由这个人带了去，那就更省事了。&rdo;

&ldo;是！&rdo;俞少武说，&ldo;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奶奶。老世叔是不是一起到舍下坐坐？&rdo;

&ldo;不必！&rdo;胡雪岩答道：&ldo;我先回金阊栈料理，在那里等你的信息。再托你转告七姑奶奶，小妾烦她照应。&rdo;

&ldo;是，是！我奶奶跟姨太太极谈得来，就请她在舍下玩两天，一切我们都会伺候，老世叔请放心！&rdo;

&ldo;打搅不安。只有等我回来，再给三婆婆道谢了。&rdo;

于是就在吴苑分手，各奔东西。胡雪岩轿去如飞，到了金阊栈，只见裘丰言一个人在那里独酌。裘丰言见他进来，便站起身来说，&ldo;你到哪里去了？

刘三爷和老同又不在，我一个人又不敢走开，无聊之极，只有借酒遣闷。&ldo;

胡雪岩虽有事在心，但天生是什么忧烦都不肯现于词色的人，便笑笑调侃他说：&ldo;没有哪个不准你吃早酒，何必还要想套话来说？&rdo;

刚说到这里，只见刘不才脚步轻飘飘地走了进来，裘丰言一见，便趁着酒兴向他这位谐谑惯了的好朋友取笑，&ldo;三爷，春风得意？&rdo;他说，&ldo;我真羡慕，老胡委派了你那么好一个差使。说说看，温柔乡中是何风光？&rdo;

胡雪岩昨天派他的差使，是去寻芳问艳，刘不才不辱所命，连走数家，到底访着了一处极出色的妆阁，主政是金阊的一朵名葩。

&ldo;你先说，芳名叫啥？&rdo;

&ldo;你看！&rdo;

刘不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&ldo;局票&rdo;，黄笺纸印着一个银元宝，只字皆无。

连胡雪岩那样的人，都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？

&ldo;我是问那个姑娘的花名，你弄这张纸头给我们看干什么？&rdo;裘丰言把局票翻过来、翻过去看了两遍，交还刘不才。

刘不才不接，&ldo;你再仔细看看，&rdo;他说，&ldo;这张局票上就隐着她的名字。&rdo;

这一指点，胡雪岩马上就猜到了一半：&ldo;姓黄？&rdo;

&ldo;对！叫做黄银宝。&rdo;

&ldo;妙！说穿了一点不错。&rdo;裘丰言仔细欣赏那张局票，角上有&ldo;北京琉璃厂荣宝斋精制&rdo;的字样，不由得又夸一声：&ldo;似俗而雅，倒也难得。&rdo;

&ldo;一点不错！似俗而雅。&rdo;刘不才抚掌说道，&ldo;名字俗气，人倒雅得很，象朵菊花似地。

&ldo;那么你就是陶渊明了！&lso;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&rso;。&rdo;裘丰言笑道，&ldo;昨天晚上采了花没有？&rdo;

&ldo;哪有这么容易的事，你看得她们太不值钱了。&rdo;

&ldo;那么昨天一夜不回是借的干铺？&rdo;胡雪岩说，&ldo;刚刚头一夭肯借干铺，也就不错的了。&rdo;

&ldo;照这样说，你今天就该&lso;报效&rso;了！&rdo;裘丰言兴致勃勃地说，&ldo;今天晚上吃你的&lso;镶边酒&rso;！我替你看看客人看，老胡一个，俞少武一个……&rdo;

&ldo;慢点，慢点！&rdo;胡雪岩打断他的话，&ldo;不要算上我，我马上要到松江……&rdo;

这下是裘丰言打断了他的话：&ldo;何出此言？&rdo;

&ldo;是真的。吃花酒的事，摆在一边再说。&rdo;胡雪岩略顿一下，毅然说道：&ldo;我们先商量正经。&rdo;

先是不愿他人分忧，到此地步，已非胡雪岩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消弭可能有的祸患，因此，他唯有直言心中的顾虑。裘丰言已有先见，经验也多，倒还不怎么样，刘不才从前是纨袴，此刻成了清客的材料，酒阵拳仗，一往无前，但听得这种隐伏杀机的勾当，顿时脸色大变，连黄银宝都置诸脑后了。

胡雪岩一见他这样子，赶紧加以安慰，拍拍他的背说：&ldo;没有你的事，你跟老裘坐守苏州。&rdo;

&ldo;就没有我的事，我也不放心你去啊！&rdo;

&ldo;这话不错。&rdo;裘丰言接口：&ldo;是我的事，我没有袖手闲坐的道理。&rdo;

&ldo;算了，算了！&rdo;胡雪岩急忙拦在前头，&ldo;我没工夫跟你们争论，现在办事要紧，你们要听我的，不要乱了阵脚。&rdo;

这是所谓徒乱人意，裘丰言和刘不才不敢再开口。于是胡雪岩又估计情势，分析出三种情况，三种难处。

三种情形是：第一，俞武成跟洪杨合作，调兵遣将，已经布置就绪，而且身不由己，无形中受了挟制。其次，虽已布置就绪，但收发由心，仍可化干戈为玉帛，只是一笔遣散的费用，相当可观。最后一种情况，也正就是大家所希望的，俞武成可以说不干就不干，至多将已收的酬金退还给对方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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