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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9章（第1页）

&ldo;乌先生喜欢听大书，明天我陪你。&rdo;古应春爱好此道，兴致勃勃他说：&ldo;城隍庙的两档大书，一裆&lso;英烈&rso;，一档&lso;水浒&rso;，都是响档。乌先生不可错过机会。&rdo;

&ldo;苏州话，&rdo;罗四姐说，&ldo;乌先生恐怕听不懂。&rdo;

&ldo;听得懂、听得懂。&rdo;乌先生接着用生硬的苏白说道：&ldo;阴立，白坐。&rdo;

大家都笑了。

&ldo;乌先生不但懂。&rdo;古应春说：&ldo;而且是内行。&rdo;

原来&ldo;阴立、白坐&rdo;是&ldo;英烈、白蛇&rdo;的谐音，是书场里挖苦刮皮客的术语，有的阴阴地站在角落，不花一文听完一回书。名为&ldo;阴立&rdo;，有的大大方方坐在后面，看跑堂的要&lso;打钱&ldo;了，悄悄起身溜走，名为&rdo;白坐&ldo;。

由于彼此同好，皆有喜遇知音之感，大谈&ldo;大书&rdo;，以及说书人的流派。

罗四姐见此光景，轻轻向七姑奶奶说道：&ldo;乌先生这顿酒会吃到半夜，我们离桌吧！&rdo;

七姑奶奶亦正有此意。找个空隙，打断他们的谈锋，说了两句做女主人应有的门面话，与罗四姐双双席席。

七姑奶奶将她带到楼上卧室。这间卧室一直为罗四姐所欣赏，因为经过古应春设计，改成西式，有个很宽敞的阳台，装置很大的玻璃门，门上加两层帷幕、一层薄纱、一层丝绒，白天拉开丝绒那一层，阳光透过薄纱，铺满整个房间，明亮华丽，令人精神一爽。晚上坐在阳台上看万家灯火，亦别有一番情趣，尤其是象这种夏天，在阳台上纳凉闲谈，是最舒服不过的一件事。

&ldo;你是喝中国茶，还是喝洋茶？&rdo;

所谓&ldo;喝洋茶&rdo;是英国式的奶茶。七姑奶奶有全套的银茶具，照英国规矩亲自调制，而且亲自为客人倒茶，颇为费事。罗四姐此刻要谈正事，无心欣赏&ldo;洋茶&rdo;，便即说道：&ldo;我想吃杯菊花茶。&rdo;

黄白&ldo;杭菊花&rdo;可以当茶叶泡来喝，有清心降火之功，七姑奶奶笑着问道：&ldo;你大概心里很乱？&rdo;

&ldo;也不晓得啥道理，心里一直烦躁。&rdo;

&ldo;我们到阳台上来坐。&rdo;

七姑奶奶挑到阳台上去密谈，是替罗四姐设想，因为谈到自己的终身大事，她难免腼腆，阳台上光线幽暗，可以隐藏妞促的表情，就比较能畅所欲言了。

等小大姐泡了菊花茶来，背光坐着的罗四姐幽幽地叹口气说：&ldo;七姐只怕我真的是命中注定了。&rdo;

&ldo;喔，&rdo;七姑奶奶问道：&ldo;胡家托乌先生来作媒了，他怎么说？&rdo;

&ldo;他说的话也不晓得是真是假？说胡大先生的意思，要我去替他当家。&rdo;

&ldo;不错，这话应春也听见的。&rdo;

&ldo;这么说，看起来是真的！&rdo;罗四姐心里更加踏实，但心头的疑虑亦更浓重，&ldo;七姐，你说。我凭啥资格去替他当家？&rdo;

七姑奶奶心想，胡雪岩顾虑者在此，罗四姐要争者亦在此，足见都是厉害角色，不开口则已，一开口必中要害。不过，她虽然已从古应春口中摸透了&ldo;行情&rdo;，却不愿轻易松口，因为不知道罗四姐还会开什么条件，不能不谨慎行事。

于是她试探地问道：&ldo;四姐，你自己倒说呢？要啥资格，才好去替他当家。&rdo;

&ldo;当家人的身分，身分不高，下人看不起，你说的话他左耳进、右耳出，七姐，你说，这个家我怎么当？&rdo;

&ldo;是的。这话很实在。我想，我们小爷叔，不会不懂这个道理，他总有让下人敬重你的办法。&rdo;

&ldo;啥办法？&rdo;罗四姐紧接着问，&ldo;七姐夫怎么说？&rdo;&ldo;他说，胡老太太托我来做媒。不过，我还不敢答应。&rdo;

罗四姐又惊又喜，&ldo;原来是胡老太太出面？&rdo;她问：&ldo;胡太太呢？&rdo;

&ldo;他们家一切都是老太太作主。胡太太最贤惠不过，老太太说啥就是啥，百依百顺的。&rdo;

听得这一说，罗四姐心头宽松了些，不过七姑奶奶何以不敢答应做媒？

这话她却不好意思问。

&ldo;我为啥不敢答应呢？&rdo;七姑奶奶自问自答他说：&ldo;因为我们虽然一见如故，象同胞姐妹一样，到底这是你的终身大事，你没有跟我详详细细谈过，我不晓得你心里的想法，如果冒冒失失答应下来，万一做不成这个媒，反而伤了我们感情。&rdo;

&ldo;七姐，这一层你尽管放心。不管怎么样，你我的感情是不会伤的。&rdo;

&ldo;有你这句话，我的胆就大了。四姐，除了名分以外，还有啥？请你一样一样告诉我。看哪一样是我可以代为答应下来的，哪一样我能替你争的，哪一样是怎么样也办不到的。&rdo;

&ldo;怎么佯办不到的事，我也不会说。&rdo;罗四姐想了一下说：&ldo;七姐，我顶为难的是我老娘。&rdo;

她老娘何以会成为难题？七姑奶奶想一想才明白，必是指的当亲戚来往这件事。以她的看法，这件事是否为难，主要的是要看罗四姐自己的态度？

倘或她坚持要胡老太太叫一声&ldo;亲家太太&rdo;，这就为难了！否则胡家也容易处置。

谈到这里，话就要明说了，&ldo;四姐，你的意思我懂了。&rdo;她说：&ldo;还有啥，你一股脑儿说出来，我们一样一样来商量。&rdo;

&ldo;还有，你晓得的，我有个女儿。&rdo;

&ldo;你的女儿当然姓她老子的姓。&rdo;七姑奶奶说：&ldo;你总不见得肯带到胡家去吧？&rdo;

&ldo;当然，那算啥一出？&rdo;

&ldo;既然不带到胡家，那就是你自己的事，不管你怎么安排，胡家都不便过问的。这件事可以不必谈，还有啥？&rdo;

&ldo;还有，我只能给老太太一个人磕头。&rdo;

&ldo;是不是！&rdo;七姑奶奶马上接口，&ldo;我不敢答应，就是怕你有这样的话，叫我说都不便去说的。&rdo;

罗四姐自己也觉得要求过分了一些，不过话既已出口，亦不便自己收回，因而保持沉默。当然，在七姑奶奶看，这就是不再坚持的表示，能商量得通的。

&ldo;四姐，我现在把人家的意思告诉你：第一是称呼，下人部叫你太太，第二进门磕一个头，以后都是平礼，第三生了儿子着红裙。这三洋，是老太大交代下来的。&rdo;

罗四姐考虑了一会，觉得就此三事而言，再争也争不出什么名堂来，不如放漂亮些，换取对方在他处的让步。

于是她说：&ldo;七姐这么说，我听七姐的。不过，我进他家的门，不晓得是怎么个进法？&rdo;

七姑奶奶心想，这是明知故问。妾侍进门，无非一乘一轿抬进门，在红烛高烧之下，一一磕头定称呼。罗四姐问到这话，意思是不是想要坐花轿进门呢？

当然，照一般的办法，是太委屈了她，但亦决无坐花轿之理。七姑奶奶觉得这才真的遇见难题了。

想了又想，七姑奶奶只能这佯回答：&ldo;这件事我来想办法，总归要让你面子上看得过去。你明天倒问问乌先生，看他有啥好办法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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