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好,在a区,童谣是不被禁控的。因为小孩子特别的嗓音、笨拙的咬字和对文字整体的连贯性处理,让这类歌曲听上去完全是胡乱的临时创作。琴弦当铩,但小鸟儿的叽叽喳喳是没必要管的。”我在春天见过一朵美丽的花,我在夏天喊它,它会出来吗?千万不要躲进冬天去啦,因为冬天妈妈叫我早点回家啦啦啦“歌谣不是重点,重点是人,这一对淋漓尽致体现世界和谐美丽的”父女“,应有路恰好都很熟悉。右边那个斜跨着背包,里头装满画笔和陀螺的“年轻父亲”正是祁子锋,左边那个唱歌的乖巧女儿,正好是前不久在滨海公园画陀螺的小女孩。他们此时正往滨海公园那边走去。五分钟后,小女孩嘴里的棉花糖吃完了,更惨的是,漂亮大哥哥的手也没得牵了,因为来了另一位大哥哥。所以,她的萝卜小腿儿连心心念念的滨海公园的大门还没迈进,就被漂亮大哥哥还给了自己的母亲。她想呼天抢地,嗷嗷大哭,但另一个大哥哥却偏偏夸她漂亮。小女孩莫名愣住了,她没有过被这么复杂的情绪拉扯的经历,于是啊,她就皱着一张酸甜交加的小脸,这么看着两个大哥哥很快消失在了人潮中。走街串巷,两人在老城区里穿行着。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应有路问。他问了又瞬间觉得白问,因为从自己选择出现开始,信任就交了出去,风险也随之潮涌而来,这句话与其说疑问,不如说是一个稍显拙劣的开场白。至于为什么拙劣,两个人都心知肚明。地点不能回答,但祁子锋不能不回答,因为一个小时前,通讯器里挤爆了几个队员焦急的寻找失踪人口的声音。“祁队,你在哪里?”“祁队,我们刚刚看见,应专家其实是钟楼事件调查官。”“队长,你在哪?有事吗?!”祁子锋说完没事,就随即关闭了通讯,于是他现在的耳边冷冷清清的,只有应有路刚才低沉的询问。“点灯的地方。”祁子锋说。他忽然想起了应有路在楚不辞别墅里熬夜点灯的那晚的情状。那一星灯火放在万家灯火里没什么不同,却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。应有路“嗯”了一声,表示听懂了。随后,曲折复杂的道路上,并肩的影子粘连重叠,喑哑的沉默却依旧无限延伸。咸水城的烈日依然热烫耀眼,但一切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潮湿的雨夜。那个雨夜里有过一场谁先暴露就会死亡的见面。虽然那次见面没有成功,但似乎一点点地推迟到了现在。他们现在都知道彼此是谁了。所以,今天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啊。一场沉默的信任博弈,从祁子锋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窗前就开始了,一直到他们转过一个喇叭状的,没完工的大烟囱似的建筑后。他们正式进入了地下空间。地层专属的潮气蔓上鼻尖,湿冷的水汽爬上靴子,他们乘着井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十层。应有路的眼睛刚刚习惯黑暗,就看见站在一道小门前的柳燧。上午没见到的两人,现在都凑到了一窝。“惊讶什么,没有我,两位怕是找不到这里。”柳燧笑说着,打开了身后的门,“答案到了,就请进吧。”门后是夜雾一般的漆黑,荒谬的是,在这里,危险和安全变成了一对近义词。关上门前,柳燧看着某人的背影笑了笑,说:“不要怕黑,记住一句话,无论我们以什么方式见面,请务必,相信我。”黑暗中,应有路的眼睛忽而一亮,下一脚,走在踏实的地面上,随后周围绽然亮起了大光。光芒把这里的真相全部呈现给了稀有的到访者。一座简易而雄伟的尖塔。不,应有路抬头向上看,到了上面,目光仍有局限。他明白了,这是一座沙漏状的杯塔。他也知道他们在哪了,在刚才的喇叭形烟囱之下,在城中心。而祁子锋的描述就更准确了。“双镜塔。”他的语气惊讶而笃定。“它怎么会?”祁子锋惊讶之余,忽然明白为什么柳老和c区之间存在着那么一些难以形容的奇怪关系,为什么冉春衣将柳间彷称作老朋友了。因为双镜塔是他们共同的信仰。而某些事情的发生,甚至让这个坚定的信仰都没能让他们走在一起。而他恰恰知道那件事。恰好在两小时之前,从柳燧那里。祁子锋也明白了过来,为什么柳燧要在这里讲那个故事了。因为无限,无垠,无知的黑暗,不只代表着囚困,也表示着无穷无尽的扩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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