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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韬像是并不觉察周凤城的心思，只管把药往他脚上涂。药是猎户家土制的，青黑色药泥，气味辛辣。周凤城只觉眼眶中热辣辣的，勉强忍着，道：&ldo;这药好生辛辣。&rdo;陆韬看他一眼，道：&ldo;药是辣些，不过管用得很。&rdo;转头扬声道，&ldo;妮子，拿热帕子来。&rdo;一个十七八岁姑娘应声出来，用木盆倒了些热水端过来，送上一条洗得发黄的帕子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一眼周凤城，扭身又进了里屋，扒着门边道：&ldo;我去把鸡杀了，再把后头那条熏腿做了可好？&rdo;陆韬不甚在意地笑笑：&ldo;不用了。他们是贵人，涂了药就下山，吃不惯这些山野饭。倒是把酿的酒刨一坛出来，给两位军爷驱驱寒是正经。&rdo;这般雪地里跋涉，谁不想口酒喝？更别说军中禁酒，等闲喝不到嘴。两个亲兵见周凤城点头，谁不要喝？只是闫瑜治军严格，也不敢多喝，让到旁边屋里，一人一碗，慢慢地咂。妮子又端出些风干兔肉，正好下酒，乐得多留一会。陆韬涂完了药，又用干净布条缠裹，淡淡道：&ldo;外头寒，你也喝一碗。这种地方，别看是冬天，照样有野物出没，别再来了。听说你现在是什么学政，管读书的事儿就好，这种山野地方，跑来作什么？&rdo;周凤城默默听着，半晌道：&ldo;这里，就你一人住么？&rdo;这半天，除了陆韬和那个&ldo;妮子&rdo;之外，屋里再没第三个人。陆韬手上不停，道：&ldo;我和妮子住。丫头从小没娘，去年又死了爹，正好我受了伤走到门口，得了人家的恩，也正赶上给她爹送终，完了就住下了。&rdo;周凤城微微咬着嘴唇，半晌，鬼使神差地跳出一句：&ldo;我怕是快要成亲了。&rdo;陆韬哦了一声，顿了顿，终于还是问道：&ldo;跟哪家的千金？&rdo;&ldo;是太后保的媒‐‐太后的远房侄女。&rdo;&ldo;哦‐‐那也好。你终归是西定人。太后那婆娘，最是个疑心，你娶了她的侄女，她才放心，你倒可放开手脚了。&rdo;周凤城心里悲苦，低声道：&ldo;你呢？几时成亲？&rdo;陆韬笑笑：&ldo;我和妮子这住着，早有人说话了，只等她脱了孝再行礼。&rdo;周凤城沉默片刻，道：&ldo;你本不是山野之人……如今朝廷上正缺能带兵的将军，你‐‐&rdo;陆韬露出好笑神色：&ldo;难道你是要我回去不成？别说太后和小皇帝不能答应，就是我‐‐你现在还一门心思念着西定么？&rdo;他突然跳出这么一句来，没头没尾，周凤城却听明白了，慢慢点了点头道：&ldo;不错。有些事，不似从前了。当初我总觉西定是故乡，现下……倒觉得南祁才是埋骨之所，没那个心气了……&rdo;陆韬淡淡一笑：&ldo;是啊，没那个心气了。南祁到底是我家乡，叫我离了固然不能，要再说什么出力，我也无力可出了……自打殿下去了，我哥死了，我也就没意思了。&rdo;周凤城怔怔听着，心里似乎还想做最后的努力：&ldo;倘若当今换了，你‐‐&rdo;一语方出，陡然咽住，冷汗已是透了一层。陆韬一怔，眼中陡然放出冷光：&ldo;怎么了？&rdo;直到此时，他才露出些当年的锋锐之气。周凤城迟疑片刻，终于轻叹道：&ldo;皇上思念淑妃成疾，又不肯教太医诊脉，又不肯服药，还要日夜的批折子……到底是少年体质，这般下去，只怕成了痨症。再不肯保养医治，难说还有多少日子。&rdo;后面还有话没说出来，若是照太后那般大选秀女纵情声色，只怕更死得快了。陆韬默然片刻，淡淡一笑：&ldo;他倒也多情。&rdo;说了这句，再没别的评价，径自低下头去，将周凤城裤角拉平，轻轻拍了拍，&ldo;这几日少动着些。这般山路更不能走。你是学政，驿站里要马，衙门里要轿子，都是该的。何况马上要娶太后的侄女，你就可着劲的使唤，哪个敢说不答应？&rdo;周凤城想了又想，终于还是忍不住：&ldo;北山事变后，周侍卫在我那里躲了些日子。他总不信殿下就‐‐去了，这时候或者还在到处找寻呢。&rdo;陆韬眼睛微微亮了亮，随即又黯淡下来：&ldo;周醒是个好的，也是一片痴心的想头。这也好，总有个念想在，由他去吧。&rdo;周凤城眼看他油盐不进，慢慢站起身来，摸摸身上，掏出件东西放到炕头：&ldo;你大喜，我是不能再来，这个权做贺礼吧。&rdo;那是一块玉佩，说是玉，其实质地是极坏夹石的，却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物件，从前陆韬见过的。当时戏他，说将来用这个做聘礼娶媳妇儿，如今再见此物，却是恍如隔世。怔了一会拿起来贴身带了，道：&ldo;我没什么东西给你，心表了吧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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