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聊完,白宣还有公务要处理,许林秀目送对方离开,走出军营,踩着树荫沿直路徐行。
走到书房周围,发现熟人。
前年的黑皮小孩已长成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,营养跟上了,不似最初见时那副瘦成豆芽的可怜相。
他率先开口:“羽焉,你不进学房念书怎么躲在角落里?”
背对他的少年转身,晒得偏黑的面颊湿漉漉的,两道泪水自眼角流淌。
许林秀诧异:“发生了何事?”
他没记错的话,这孩子虽内向,心智却十分坚韧,前年被勾答军用刀劫持时都没流过半滴泪,今年跟军营的将士们学了武功。
羽焉泪光闪烁的望着他,欲言又止,继而伤心难过地低下头,把脸埋进墙角。
这孩子话是真的少,习惯把事情往心里憋。
许林秀没有追问,而是陪他站了会儿。
半晌,羽焉自个儿不好意思,粗糙的手将泪痕擦净,湿亮亮地看他。
“大人。”
许林秀问:“可以和我说说怎么一回事么。”
少年神情犹有伤感,此刻已愿意主动跟许林秀开口说话。
“半个月前爹去世了……我跟妹妹再无亲人……”
羽焉的亲娘在战乱的那几年病逝,剩下他爹。
当时他爹还没从战场退下来,羽焉和妹妹玉暇无人照顾,相依为命。
他娘从前是少有识字的女子,是以给兄妹二人取了如此好听的名字。可惜红颜薄命,病逝后,羽焉他爹性情愈发沉默,投进战场很少关注孩子。
少年道:“后来爹在战场落下终生伤疾,留在军营负责饲养战马,我和妹妹跟着,去年开始进了书房念书。爹很是欣慰,说娘亲从前也爱看书。”
“爹今年照顾妹妹和我的时间越来越多,说从前一味伤心自闭,疏忽我和妹妹,决心要好好过日子。谁料才过半年,上个月爹突发恶疾,大夫来不及医治就去了……”
羽焉好不容易平缓痛失血亲的心绪,方才在学房读书,先生教他们念“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。醉里吴音相媚好,白发谁家翁媪?”
念着念着,羽焉禁不住潸然落泪,书暂时读不下,又不愿逃学,便躲到书房外的角落调整情绪,待恢复正常再进学房念书。
羽焉道:“我、我该再坚强一点,今后妹妹只剩我这个哥哥,不能哭鼻子。”
许林秀道:“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悲欢离合,此为人的共性,亲人离世,悲痛在所难免。”
黑皮少年轻轻点头,揉了揉酸涩的鼻子。
许林秀又道:“这阵子伤心之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,亲人放在心内思念,切勿过度沉湎从而疏忽了身边还能珍惜的人和事。”
“谢大人教诲……”
许林秀看羽焉像只蔫蔫的黑皮小狗儿,虽很难过,在他面前总乖巧听话,心一下软了。
他和这个孩子缘分不浅,遂问:“若我有意,你和妹妹可愿跟着我?”
发蔫的黑皮小狗儿呆呆抬头。
许林秀揉了揉少年扎起的头发。
将军府,重斐靠在太师椅上,享受此刻的温馨。
青年温软的指腹贴着他的额头捏按,大掌一伸,握住细长手腕,包在掌心把玩。
许林秀让男人玩了会儿自己的手,又去沏茶,送至对方薄唇,待茶盏一空,主动坐在矫健结实的腿上。
重斐意外,大掌自动圈住青年细韧的腰身,往怀里搂得很近:“有事与我商量?”
许林秀轻轻点头:“确有一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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