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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暴雨（第1页）
江至洵一路撑着伞，把她和自己撑到希芬公园的亭子，亭子不大，呈一个圆形，只有寻常人家一个卫生间的大小，里面有一张水泥砌成的圆桌，亭子的壁沿还有一圈供人坐的地方。
江至洵收了雨伞，开始解释：“我知道学校里的事情有些晚，抱歉。我觉得就论坛上的那一个帖子，我必须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。我和冯淳熙，我确实……”
封羡扭头回避这句话，插话道：“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，你不用再具体跟我讲了。”他想说的那些话，她并不爱听。
江至洵带着半分疑惑道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封羡说：“我可是借住过冯家的，冯书达虽然有意对我隐瞒，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？”光是冯邈维这个小孩就已经警告或提示她无数次了，“而且，如果我再不知道的话，恐怕就真成一个傻子了。”
江至洵禁声了，他在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时，从来没有想过她发现之后的后果，如今她发现了，他想解释，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解释都显得这么苍白，他甚至无法组织好语言。
良久，他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时，憋出了一句话：“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，我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。”
她见惯了他毫不畏惧的行事作风，头一次看见江至洵手足无措的模样。封羡冷哼一声道：“这种事情是挺让人为难的。但还好，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就已经懂了。”
她复看着他，脸上闪过一丝平静，说：“江至洵，我很谢谢你在很多时候都护着我，也很感谢你曾在我伤心的时候帮助我。我非常感谢你，我知道我这几句感谢的话算不上什么，要不我还是给你钱吧。”
她说那么多感谢的话都是没用的，给人家钱作报答才是有效的。反正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。
江至洵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，就一天时间，她就说出了三句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关系的意思之类的话。他眉头紧蹙，气恼道：“封羡！”
封羡在书包里翻找手机，低头说：“给完钱，我们这些破事就一笔勾销。”她现在形容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是破事。当她拿出了手机，这才想起来，她的手机因为没电，一早就关机了。
她不慌不忙地把手机放回书包，说：“我手机没电了，回去充了电再给你吧。不过你要多少钱？”江至洵没说话，她就自言自语，“算了，还是等我回去算一下，算完了我再给你发钱吧。放心，我会给你三百块钱起步。”
她说了这些话，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好没心没肺。只是他没察觉到，其实她的双眼已经湿润了，“就这样，你想继续待在这你就待吧，我先走了。”
她没有伞，要走也是淋着雨走。江至洵抓住她的手，有几分乞求的意思：“封羡，你别这样。”
封羡一下子把他的手甩开，情绪激动起来：“那你想要我怎么样？我们原本只不过是校友关系，你却偏要跟我拉扯，有意思吗？如果你真的喜欢冯淳熙的话，你大可以继续喜欢下去，我不拦着你。”
“而且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关系，我帮你在章克面前逃脱的事情，你还完人情就可以了。我们就到此为止吧，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，你走你的独木桥，我走我的阳关道。你想继续考治扬大学也行，但我们不要再有除了校友以外的其他关系了。”
江至洵轻声道：“可是冯淳熙已经死了。”
他本意上只是不想让她计较太多，不料封羡嗤笑着说道：“是啊，她是死了。可又没有完全死透，我不是就代替她活在你们心中吗？到现在为止，又有几个人可以忘掉了她？所以真正死的那个人是我吧？”
江至洵道：“不是这样的，你不要往那个方面里想。”
她越听这样的话越觉得好笑，不是她想这个方面想，而是他、冯书达、陈妤英都让她让这个方面想，“你说的可真好听。你知道为什么在我生日那天我会跑出来和你一起喝酒吗？就是因为冯淳熙的好弟弟让我知道了我有多好笑。你知道吗？他们给我布置了一个生日派对的场景，那个场景和冯淳熙在日记本里写的一模一样！你以为冯家为什么愿意收养我？因为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！我就是一个替代品！”
封羡眼眶里逐渐掉出了泪，她抓着脑袋，痛声嘶喊：“我不喜欢吃酸菜鱼，也不喜欢吃韭菜鸡蛋馅的饺子，不要因为我也喜欢吃荔枝就将我和她混为一谈。我睡不着觉了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就整夜失眠，就算睡着了我不是梦见别人叫我杀人凶手的女儿，就是在叫我替身。可我是封羡啊，为什么我要以冯淳熙的名义活着，我才有可能得到别人的宠爱，而以封羡的名义活着，别人都对我嗤之以鼻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”
江至洵过去扶住她，道：“难道你忘了韦恩琳、忘了盛介南、裴孟西和周济吗？他们都没有把你当成过冯淳熙。我也对你坦诚相待过。”
封羡推开他，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冯淳熙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吗？还有文嘉馨那天中午找你并威胁你，你说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才喜欢我的这件事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只怕是你早已把我和冯淳熙当成一个人了吧？”
封羡冷笑道：“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封羡而感到羞耻过，直到我遇到了你们。既然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当封羡看，那为什么还要把不属于我的爱强担负在我身上！我好累啊，我好累，我有好多时候觉得我撑不过去了。”
江至洵的眼也划下泪泪，一颗一颗刻苦铭心地掉着，“不，你听我说，你不要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，我们一起考大学，一起读书识字，这样不好吗？而且我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，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。”
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刺耳的话，立马高声反驳道：“收起你的滥好心吧，谎话我听得还不够多吗？你真的看清了你自己的心吗？如果这句话换作是你听的话，你会觉得好听吗？”
江至洵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，只有满眼的愧疚，他的黑瞳在这一刻全是水波。封羡道出她现在的处境：“人人都在因为把我当成冯淳熙而感到抱歉，但人人都在逃避。”
江至洵真的好想靠近她，可是她早已决意抛下他了。
封羡再次重新打量面前的人，他早已不是那个她每次看见都会心涌澎湃、感觉生活充满希望的少年。她擦了把泪，再次说道：“以后，我们见面就当做普通校友吧。”
说完，封羡就抱着书包，跑着离开了亭子。江至洵撑开伞跟上去想把伞然给她，可封羡一刻也不想再与他接触。她内心感慨了无数遍，原来曾经真心爱恋过的人也会让自己这么讨厌。
她一把打掉他递过来的伞，大骂道：“滚开！别靠近我！”她打掉的伞重重地敲在他的手腕上，疼痛感一直延伸到他的心房，他却木木地站在原地，看着远去的封羡。
他被雨淋了个透彻，一阵阵风从他身旁经过，在他本来就已经凉彻了的心火上浇油。
封羡身上没有现金，手机也没有电，她也不愿意向别人求助，一路淋着雨回了家。进到家门，她放下沉甸甸的书包，呆坐在地上，目空一切。这一次，她再也没有可以帮她走出困境的人。
呆坐了很久之后，封羡才起来拿手机去充电。她拿了衣服去洗澡，走进浴室，打开花洒，调至合适的温度。热气慢慢蒸腾，糊了她面前的镜子，她的脑袋也越来越沉。
没洗多久，她就擦了身体，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。封羡本想去处理一下书包，顺便把复习资料拿出来吹干。
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，脚步越来越软，重心越来越不稳。她走着走着脚一歪，赶紧用手扶住一旁的桌子。
她真的撑不住了，没等自己再努力一下，她就软倒在地上。
封羡无力地躺在地上，浑身充斥着酸痛，魔怔似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封建国的黑白照，她淡淡一声：“我之前让你进我的梦，你没有进。如今我这样了，你都不进吗？”
其实，她之所以变成这样，什么被冯家收养，什么被骂杀人凶手，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封建国。可她就是对这个人恨不起来，因为他已经死了，下场比她还可怜，她没办法恨下去。她好想封建国啊，真的好想，没有一刻不在想。
封羡在地上躺了很久才有了些力气，靠着扶着桌角，她一点一点地爬起身，终于站了起来。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，已经滚烫了，她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雨，再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没事。她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了药，含下后饮了很多水才舒服些。
封羡把书包里的复习资料拿出来，开了风扇的最小风速吹着。一直吹，吹了很久才微干。封羡就不管这些资料了，反正在空调的作用下，明天起来这些东西一定是干的。
她关了客厅的灯，回了房间。手机充满了电，她一打开就看见陈妤英在一个多小时前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，问她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家，要是不能可以过来接她。她随便回复了几条让陈妤英放心的消息。
之后她还真的给江至洵发钱，以三百块钱起步。怎么说人家也是校霸，风头正盛，还上着一张这么好的脸，怎么着值个四五百吧。于是她索性发了个五百块钱过去。她也懒得再仔细算了，反正她印象中江至洵请她吃过好多回东西，还有帮助她的保护费。给完钱之后，她还有一千多。
此时房子外面仍是风雨交加，雨水啪啪地打在窗户上，但在没多久之后就会停。她如今生病了也没有人照顾，也只有这雨声能伴她入眠了。
慢慢地，她陷入了梦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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