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辞心中揣着沉甸甸的事儿,翻来覆去,一夜未曾睡好。待到第二日,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迷迷糊糊地醒来,整个人瞧上去疲惫不堪。
夫人赶了过来,细细端详了楚辞几眼,只见他精神萎靡不振,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容此刻还隐隐透着些许乌青。
她的心猛地一揪,疼惜之情溢于言表,目光中满是怜惜与忧虑,重重地叹了口气,暗自思忖着:想必团儿是听说那件事了,可这孩子估计还抱着那一丝侥幸的心理,不敢跟我明说,才弄得这般模样……
“团儿,你昨日可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?”夫人的声音微微发颤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,生怕一不小心就刺痛了楚辞那敏感的内心。
她昨夜里思来想去,想了无数种法子,试图琢磨出如何才能让这孩子坦然接受,可如今真到了这当口,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。
楚辞的身子微微一颤,心中暗道: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么?也罢,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长久之计。
乖巧地点了点头,而后努力扯出一抹笑容,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,却又拼命装出坚强的模样:“娘,我都知道了,没事儿。”
夫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,过了许久,才缓缓开口说道:“不管如何,你都是我的孩儿。”
想当年,楚辞年幼时体弱多病,好几次请来的大夫都断言他可能挺不过去。是她没日没夜地守在床边,精心照料,付出了无数的心血,这才让楚辞磕磕绊绊地长大成人。
一路走来,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颇多,他早已成为了夫人的掌中宝,心头肉。倘若可以选择,她原本是打算再缓上两年,才把实情告知楚辞。
然而,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满天飞,根本就压制不住。索性这几日和夫君商量妥当,决定要把团儿和楚扬一同接回京中。
一来兄弟俩能够借此机会培养一下感情,二来这城郊虽说灵气充足,但是防护力量着实太差,无法作为安身之所。
“团儿,我想……”夫人话说到一半,却又欲言又止。
楚辞见母亲这般为难,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,便主动替她把话给说了出来:“娘,要不就把哥哥接回来吧,这些年亏欠他太多,不用顾虑我。”
他这副懂事的模样,真真是让人心疼不已。夫人既感到欣慰,又忍不住哀叹连连,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她轻轻地拍着楚辞的手背:“好好好,团儿你能这样想,母亲也就放心了。母亲打算过两日就将你和扬儿接回京中,你意下如何?”
“嗯,都听母亲的安排。”楚辞乖巧地应承着,脸上没有一丝不情愿的神色。
“团儿放心,即使哥哥回来了,你依旧是我的孩儿,该给你的一份都不会少。”夫人紧紧握住楚辞的手,目光中满是关切,深怕他会因此而心生顾虑。
楚辞语气轻柔:“全听母亲的安排。”
夫人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,接着说道:“你哥哥性格很好,为人也谦和有礼,日后你俩见面了,大可不必担心与他相处不易。”
很好相处?谦和有礼?
楚辞的眼皮一跳,暗自琢磨着:嗯…哥哥的性格……好得似乎有些过分了。
但也有可能只是在长辈面前表现得亲切罢了,他心里虽然这般想着,却不想驳了母亲的面子,连连点头应着:“母亲放心,我定会好好和哥哥相处。”
“好孩子,母亲还替你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,将来也能够帮衬着你。”夫人急切地说道,满心希望能给楚辞带来一丝慰藉。
内阁学士家的千金,门第自是不算差的。姑娘生得娇俏俊秀,又知书达礼,配他家团儿也不委屈。
楚辞微微一怔,随即低下头,声音轻轻的:“娘,孩儿的事不着急。”
夫人却紧紧握住他的手,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慈爱:“团儿,娘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考虑婚姻大事,可这门亲事是为了你好,即便……”
即便日后若是爹娘靠不住了,你也好有个依靠。
楚辞沉默许久,最终缓缓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应道:“娘,那便依您。”只不过他在心中默默祈祷,那姑娘可千万别看上自己,他迟早是会离开楚家的,实在不想耽误了人家。
但倘若真看上了,到时候再想办法推掉便是。
夫人终于松了口气,拉着他的手,开始细细叮嘱着未来的种种事宜。
……
夫人离开之后,楚辞精神头愈发差了,又蒙着头睡了一觉。等他再次醒来,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,心情格外低落。
明日哥哥就要回京了,上辈子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。楚辞心里想着,如果自己一直无法和哥哥好好相处,那或许就得提前离开了。
虽然很舍不得,但比起全家被灭,已经很不错了。
想着明日二人就要正式见面,也不知哥哥是否还生着自己的气,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。楚辞强撑着身子,晃晃悠悠地下了床,脑袋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,好半天才缓过劲来。
又急忙去取自己往日存放起来的卷轴,里面大概有十来幅书画。仔仔细细地挑选了一番,挑了幅自己最为满意的,打算明日作为见面礼送给哥哥。
正欣赏着这幅精心挑选的书画时,原安急匆匆地推门而入。
“少爷,那个陈易之又差人来信了。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,鬼祟地朝周围看了几眼,确认没人之后,这才放下心来。
同样的书信,同样的说辞,只是末尾处增添了一句话:“我知道是谁散播的谣言,若想知道,今晚酉时璃湖游船一叙。”
楚辞皱起眉头,不知陈易之为何要告诉他这些。他们不过仅有一面之缘,交情实在算不上深厚,想来对方必然是有着其他目的。
原安面露担忧之色:“少爷,你要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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