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闻快被她笑死,为了不影响她发挥,主动把笊篱接过来涮肉,又在小程序上追加了半打啤酒。顾宁那张嘴一晚上叭叭来叭叭去,蛐蛐人不带重样的。从当红男星隐婚找金主两手抓,到副总编偷偷植发,再到自己老公疑似提前步入更年期,小肚子总减不下去。时闻听多说少,大半时间都在笑,酒倒捧场地没少喝。边吃边聊到最后,隔壁都翻了一遍桌,两人才终于酒足饭饱舍得走。扫完码结过账,推开玻璃门出去,原本闷热的夜里不知何时起了风。郁热的、黏稠的风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沙沙作响。时闻站定几秒,仰头望了望城市街景之上深蓝的天。不自觉深呼吸。肺叶鼓满,吐出一口浊气,再慢慢收缩回去。顾宁喝得过量,有些微醺,跟着隔壁咖啡店的newjacksg旋律乱哼。摇摇摆摆走出去一段路,回头见她还待在原地没动,一根手指伸出来左右晃,“发什么呆?才喝几口,这就醉啦?”时闻摇摇头,过去搀稳她,把她拉回来贴边走,又小心避让旁边一群玩滑板车的学生仔。慢吞吞走远几步,时闻突然开口叫了一声,“学姐。”“打住。”顾宁警觉得很,一吱声就知道她要干嘛,话都没让说完,直接打断道,“还来,没完了是吧。”时闻无奈,“我还没开始说呢。”“你来来去去不就那几句。”顾宁佯怒瞪过去一眼,“道谢可以,姐爱听,道歉赶紧免了。早说好的事,你又没占我便宜。我们部门这几个月kpi还大半都你贡献的呢,我当你领导,数钱都来不及,哪来什么莫名其妙的对得起对不起。”顾宁性格直率,心又善,自在安城读书认识,前前后后不知帮了时闻多少次。时闻心底动容,却也无意将气氛往低沉的方向拖,便只笑笑,耸了耸肩,配合地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。“乖女。”顾宁圈住她脖子,用歪到离谱的粤语逗她,“系不系好感动?”“何止。已经在酝酿眼泪了。”时闻装模作样摸摸眼尾,顺着她的话胡诌,“原本还打算大出血请你去庆丰堂撮一顿,结果你自己非要来涮火锅,平白无故给我省四位数。伟大。”“口花花。”顾宁作势敲她脑袋,被她笑着躲开。顾宁个子高挑,大咧咧揽着她肩膀,与她步调懒散往停车场方向走。只是途中经过夜风,再开口,仍难掩惋惜,“反正还是那句,你要是改变主意了,随时联系我。遇到什么需要帮忙,也尽管找我。”时闻没作声,很轻地点了点头。顾宁老公下班绕道来接。两人在停车场闸口边分道扬镳,默契拥抱,不说再见,只道晚安。时闻站在路边,目送那辆银灰奥迪隐没入汹涌车流。城市霓虹闪烁,色彩轻盈,在她昳丽的面庞投落斑驳光影。片刻收回视线,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,不出五分钟,面前便缓缓刹停一辆古思特。副驾门打开,下来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,对她恭敬欠身。时闻将手里的车钥匙递过去,温声交代,“车停在b2,我不进去了,麻烦回去路上顺便帮我加箱油。”保镖应是,接过车钥匙,弓身为她打开后座车门。驾驶位司机不是列夫,是另一个脸熟的保镖。列夫女儿上周出生,霍决给他放了长假,封了厚厚利是,时闻另送一枚金吊坠作贺礼。其实近来风波渐渐平息,时闻的人身安全已经不受什么威胁。她照常上下班,工作与社交都恢复如前,然而每每外出,还是有保镖跟在暗处。她没有直言拒绝,霍决就当这是默许。车内弥漫淡淡薄荷冷气,时闻有些微醺,觉得闷,落了半窗吹风醒神。行驶近二十分钟,跨桥进入江心岛。夜晚的沙洲格外静谧,车辆行人寥寥,只有三三两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忙碌,给道路两侧的绿化树做立支柱和绑扎防护措施,以待今夜强台风的到来。时闻敲了敲前座,让保镖停车,“你休息吧。还有几步路,我自己散步回去。”江心岛安保严格,监控摄像头遍布,人工巡检和智能巡逻24小时交叉进行,很难出什么安全问题。保镖点头应是,将车缓缓停在湖边。时闻推门而下。正好是三岔路,向前是家,向后是出口,向左是她和霍决十几岁时常常待在一起消磨时间的玻璃花房。花房里还亮着灯,外侧围绕修剪精致的灌木迷宫,时闻想了想,没有过去,只静静望了半晌,沿着湖边懒懒向前走。夜风起伏,将发丝吹得往腮颊贴,她心不在焉地拨开。眼见城市灯光落在水上,零零碎碎一片一片地闪,待风拂过,又凝为一线流光,徐徐飘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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